翌日的清晨，趙胤親自拜訪賀蘭府，并請求管家讓他能夠靜靜地追憶在此追憶賀蘭之。

面對皇帝的請求，管事自然同意了下來。所以趙胤便孤零零地站在賀蘭府的院子中，垂目落寞地著滿院堆積的枯黃落葉。

曾經與賀蘭之的回憶如水般噴涌而出，往昔的浪幾乎要將他吞沒，讓他難以過氣來。

這份追憶要比想象中的痛苦，但他仍然想要繼續下去。

趙胤正準備向前走正殿中時，后突然傳來一陣撞聲。趙胤回頭去，只見衫簡陋的賀蘭之拉開門口的護衛，跌跌撞撞地闖院中，呼出一口濁氣道：“老子終于回家了。”

趙胤向門口那抹狼狽的影，突然笑著哭了。

他就知道……賀蘭之不會丟下他……

趙胤邁開步子朝著賀蘭之奔去，任憑微風吹拂起他的袍。在賀蘭之還未反應過來前，他便將賀蘭之死死地抱在懷中，潸然落下的溫熱淚水滴落在賀蘭之的肩頭。

“你回來了……朕終于等到你了。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朕……”趙胤抱著賀蘭之哽咽著道，“阿之，我好想你……好想你……我終于等到你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朕不會再放開你了

“老子終于回家了。”

歷經了幾個月千辛萬苦的路途，甚至將最后幾文買包子的銅板抵做路費搭上驢車之后，賀蘭之總算是回到了自家的相府門口，有氣無力地抬手朝守在大門口的護衛們打了聲招呼。

“大大大大大大人？！”見到本是早已被認定死亡的賀蘭之如今衫襤褸地出現在相府前，守著大門的兩位護衛幾乎要將眼珠子都瞪了出來，“您您您您您……是人是鬼啊……？”

“說什麼呢，”賀蘭之郁悶地瞥了那兩人一眼，“我就是回來得比大部隊晚了點又狼狽了點，說我是鬼就有點過分了啊！”

“真的是大人您啊！”在確認面前這位的確是自家活生生的丞相大人，兩位守衛一時激得連大門都顧不上管，扔下長刀便將其團團圍住，“您真的回來了！屬下們都以為您不會再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別激，真的回來了。”賀蘭之有些無奈地撥開一左一右把他圍住的兩個守衛，跌跌撞撞地闖府中，“趕讓管家的準備一些吃食，還有洗澡水什麼的，我快死了。”

“阿之？”

賀蘭之扶著門框抬眼循聲去，站在院子之中的年輕皇帝邊浮現著的笑意前所未有的溫，一雙墨目卻不如泉水般涌出明的淚。

“皇上？”

為什麼他今天會在這兒？

這個八年里無論遇上什麼事都從未流過一滴眼淚的趙胤，為什麼見到他就突然哭得淚流滿面？

賀蘭之怔愣在原地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飛奔著沖上來的趙胤牢牢地摟住，隨即耳邊傳來了年輕皇帝無助的痛哭。

“你回來了……朕終于等到你了。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朕……”趙胤用雙臂地環住他的，整個脊背都忍不住因哭泣而輕著，“阿之，我好想你……好想你……我終于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賀蘭之抬眼有些心疼地看向這個比自己高的年輕皇帝，自他認識趙胤以來，這孩子從來沒哭得這麼傷心過。這麼抱著他哭得像個小孩似的，還是頭一次。

賀蘭之本想回抱住趙胤令他的緒穩定下來，奈何自己現在實在太臟太臭了，他不敢手趙胤的脊背去安對方，只能懸著雙手弱弱出聲安道：“小胤不哭，乖孩子不哭。我一直在呢，活得好好的怎麼會死了？小胤……皇上請放開微臣吧？微臣已經很久沒有沐浴了，一路上又是坐牛車驢車回來的……上不干凈……”

“不放。”趙胤摟著賀蘭之的纖細腰肢，將腦袋埋在賀蘭之的肩窩輕蹭，將他抱得更了些，毫不在意賀蘭之上的臟泥濡他的華服，“朕再也不會放開你了。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了。”

賀蘭之側頭有些猶豫地看著這個抱著自己的年輕皇帝。自己一路走來被不路人嫌棄，連他都幾乎不了上的味道，沒想到這個有一些潔癖的趙胤竟然一都不肯松開，“可是微臣現在很臟很臭……”

“朕不放手，朕的阿之不臟，也不臭。阿之是最干凈最好聞的男子。”趙胤紅著眼眶對視上賀蘭之的視線，墨目深蘊含著許些寂寞與委屈，“我一放手你就走了……”

“不會走的。”賀蘭之無奈地笑了笑，輕地將手上趙胤的背緩緩地順著道，“曾經約定好要一直在您邊的，就算是在天涯海角，微臣也會回到您的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可憐的趙胤

丞相府的管事察言觀地在一旁等這許久不見的君臣二人抱了許久，直至估著先前備好的茶水都快涼了，才忍不住出聲喚了一聲，“賀蘭大人。”

賀蘭之被管家這一聲得回過神來，雙手抵在趙胤前急忙推了推，示意年輕皇帝趕快松開他。

哪怕皇上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自己的妃子許久都容易引人非議，更別提現在抱的是一個同為男人的臟兮兮丞相了……怎麼說都會給人一種很基的覺。

“不放。”趙胤執拗地摟住賀蘭之瘦的腰肢，死活不肯松手。

“都說了不會離開的，快點松開啊你這孩子。”賀蘭之費勁地把趙胤環在自己上的手臂掰開，“別鬧！我要不過氣了！”

“阿之……”趙胤見賀蘭之不愿被他繼續抱住，就如同先前的夢境一般想要主離開他，墨目里不現一痛苦的神。

好想將他抱得更些，讓他永遠都不能離開自己。

可是賀蘭之已經不愿讓他再這樣抱下去，阿之說這樣會不過氣來。他不能再做讓賀蘭之到一難的事。

趙胤依依不舍地松開雙手，眼地看著賀蘭之轉過去。

“管家你說。”賀蘭之從趙胤懷抱中掙出來，故作鎮靜地擺出若無其事的模樣看向管家，“什麼事？”

“賀蘭大人，吃食同洗澡水都備好了。您準備先用膳還是先沐浴？”

“先沐浴吧。”賀蘭之略微沉一下，繼而補充道，“不用找人服侍了，我自己洗就行。”

賀蘭之回完話轉看向趙胤，卻不料回頭正看見這個在所有人面前都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正可憐地扯著他臟兮兮的角，即便指骨發白都不肯松開一一毫。

心頭最的地方仿佛被什麼狠狠敲擊了一下。

賀蘭之不由得心疼地想手一趙胤的墨發，但懸至半空看到自己這雙不怎麼白凈的手時，賀蘭之終究還是放棄地垂了下來，轉而開口聲問道：“微臣現在去沐浴，陛下請隨管家去正殿稍等一下吧？”

“朕不去。”趙胤抬頭對視上賀蘭之的視線，墨眼里滿滿是一個年的固執，“朕要在浴室外等著你。”

“可是……”

“朕要在離你最近的地方。”趙胤注視著賀蘭之的面容，強的語氣忽然便了下來，“我想第一眼就看見你……”

被這樣的趙胤拜托，賀蘭之也沒法說出口更多勸他去正殿的話，只能沉默地點了點頭，同意面前的皇帝無視上下尊卑，隔著一道門等自己這個下屬。

趙胤隨著賀蘭之一路走到浴室前，隨后一人靜靜地看著賀蘭之走其中，闔上雕花木門將他隔在外頭，墨目里的芒瞬時悄然黯了下來。

年輕皇帝凝視著暖黃的油紙，修長的手指緩緩地過窗欞，似乎就像著人一般輕又深。停留在最后一欄許久后，他才肯貪地剝落下自己的手指。

趙胤無聲地背過去，將脊背倚在凹凸不平的窗格上，聽著耳邊約約傳來的褪下與水波流的聲音，眼前那些自看到賀蘭之一直恍惚的景象突然有了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