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趙胤喊停了的選妃一事，在賀蘭丞相冠冢立好的五日后，禮部的人又再一次來到書房之中，于趙胤面前復提看選秀之事。

“陛下，雖然賀蘭丞相逝去一事令人心痛，但您作為一國之君，選娶六宮嬪妃一事不能停吶。”

面對禮部員語重心長的諫言，趙胤連多費一點心思的借口都不愿編織，直言不諱地拒絕對方的請求道：“朕不想選了。”

“皇上！”禮部的那位大臣瞪大了眼睛，跪下痛心疾首地勸道，“您不能……不能如此啊……”

“這其中沒有朕想選的妃子，即便是充后宮，朕也不會去寵幸們。”趙胤滿臉淡漠地斂起修袖，親自加了些水磨起朱墨道，“朕比朕想象的更冰冷無，朕不想耽誤這些子后半生的幸福，讓們都回去吧。”

那位員語還休地看著年輕皇帝，“可是……”

“朕心意已決。”趙胤心平靜氣地打斷對方的話語，手中并不停下研磨著墨碇的作，“你不必再說了，退下吧。”

禮部的員地咬著下，整張臉寫滿了踟躇與困擾。著皇帝漠然而不改的面容，在書房的地上跪了良久后，無可奈何地長嗟出一口郁氣，起請示離開趙胤的視線之中。

“微臣告退。”

“嗯，退下吧。”趙胤放下墨碇，提筆淡淡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誰說帝王最無

自從本由賀蘭之先審的一些奏章，如今讓這位年輕皇帝一人獨攬下來后，趙胤的工作量就遠遠大于先前了。

為了逐漸適應這樣的工作量，趙胤幾乎將自己的全部力都投于其中，甚至愿意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延后一個時辰去仔細批閱并不算太重要的奏章。

他心甘愿被工作填充所有的時。

雖然比之前忙碌了，但趙胤覺得自己充實了許多，這樣就沒有其余的心思去想些別的事。

在揮退禮部員后的那日，趙胤仍舊埋首于奏章前，批閱折子直至午夜，全然忘了時間。

他早就讓所有婢太監都撤出書房中，莫要打擾一國之君的繁忙工作。

無人提醒圣上該到了休憩之時。

那份原屬于賀蘭之該看的文書，惹得趙胤太發脹，于是不想要抱怨這種無聊的公文真是浪費他的時間，也就只有賀蘭之才能看得下去了。

趙胤了作痛的腦袋，眼皮子也微微掀起地發牢道：“阿之，這種東西朕……”

出口的話語戛然而止，余音還未散去，寂寞地回在空中。

趙胤怔怔地抬起頭，看著空無一人的書房。那個本屬于賀蘭之的位置，如今仍然等待著它永遠都無法回來的主人。

夜深人靜的闃寂藍黑星空，銀月不知何時悄然升起垂在夜幕間，灑落的月無聲地映照在年輕皇帝上，余留一片濃郁到化不開的黑影子，形單影只孤獨地落在地面上。

趙胤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抖的手緩緩取來那份在桌上被擱置了許久的宣紙。

那是在得知丞相死訊前，他最后還未描繪完的賀蘭之肖像。

自那日后，他再也沒有提筆過這副畫像。

年輕的皇帝緩緩展開畫像，正準備抬起蘸了墨的筆繼續添筆勾勒時，一滴眼淚措不及防地掉了下來，打落在白得發黃的宣紙上，暈染開賀蘭之的眉眼。

趙胤連忙放下筆用手去抹掉畫紙上的淚水，然而卻不料自己的淚腺竟然像壞了一般無法控制，自己去紙上水珠的作，遠遠不及眼淚掉落打宣紙染開墨水的速度。

心口前所未有地絞痛起來，痛得讓他難以呼吸。

趙胤閉上雙目，任由眼淚順著淚痕默默流下。

好后悔，當初沒有跟他和好。僅僅是因為那樣的事，便與他鬧翻置氣。

好后悔，當初放任他離開自己邊，如今卻再也等不到他回來。

好后悔，當初自己沒有好好地告訴他那份心意，現在即便想說一萬遍都找不到去同誰訴說。

好喜歡他，喜歡那個溫潤如玉無時不刻都牽自己心神的他。

可是那個人卻不在這個世上了。

趙胤的淚水毫無自覺地落下，隨即漸漸地整個下都忍不住起來，一雙俊眉地皺在一起。手指不知不覺地抓起那份被淚水暈染的畫像，在突然意識到自己將那份畫著賀蘭之的肖像抓皺后，趙胤又巍巍地抖著指尖將宣紙鋪平。

他生怕自己的淚水再打宣紙，死死地咬著下不讓眼淚落下，眼眶中蓄滿的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畫像上的賀蘭之因他而永遠變得模糊，充滿數不盡的皺褶。

無論如何都鋪不平這張肖像……

趙胤注視著畫上已經看不出原先俊面容的賀蘭之，唯有那份含笑的角仍然揚起，趙胤再也忍不住倒一口冷氣，輕聲地嗚咽起來。

年輕皇帝將這份最后的畫像挪至一旁，隨即握右手無力地捶在桌面上，整個人都蜷在桌上痛哭起來。

他從不知道，一個人的心臟能夠痛這樣……

“阿之……阿之……朕想你了。”趙胤將頭埋在自己的臂彎中，泣不聲地哭喊道，“朕想你了啊……阿之……”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朕不過是個普通人

自從那次自書房嚎啕大哭過后，趙胤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冷酷無到對賀蘭之的死訊無于衷，麻木不仁。

要讓自己明白阿之死了這件事，對于他來說實在太措不及防，太難以接了。正是因為出自本能地不愿接，才會使他毫無自覺地失口對阿之說出抱怨折子的話。

在到他名字卻沒有回應的那一刻，趙胤才真正明白，他喜歡的賀蘭之永遠地離他而去了。

遲來的悲傷將他整個人都要湮沒到窒息，趙胤獨自在書房哭到嗓子都快嘶啞的地步。最終還是守在外頭的太監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沖進去勸阻皇上莫要再哭。

“皇上，您是一國之君。即便賀蘭大人逝去，您也不能因此悲傷過度到傷害自己的。”小太監哀傷又心疼地替哭紅雙眼的趙胤端上茶盅，“您的上背負著的是整個國家，您不能哭壞子吶。再難過也得睡覺啊，不然您明日清晨上朝會很疲憊的。”

“朕是一國之君……所以連悲痛的權利都沒有嗎？”趙胤盯著小太監手中的茶，啞著嗓子質問道，“一國之君連七六都不應該有了嗎？！”

小太監端著茶盅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苦苦地喚了一聲，“皇上……”

“不……皇上可以縱別人的生死大權，我卻什麼都做不到。”趙胤抬手掩住自己的雙目，嗤笑的角旁流過咸的，“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小太監連忙辯駁道：“可是皇上——”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趙胤打斷對方焦急的辯解，靠在椅背上無力地出聲道，“明天的早朝我會照常去的，但是……起碼今晚讓我頹廢一些。只要這個晚上就好了……”

自小伴著皇帝長大的小太監皺著眉糾結了半晌，最嶼、汐、團、隊、獨、家。終擱下茶盞一言不發地跑出書房外。正當趙胤以為他已經離開時，小太監又無聲無息地匆匆跑回來，將一床溫暖的毯子小心翼翼地蓋在靠著黃花梨木椅的龍上。

“陛下，雖然現在還是夏季，但是夜里有些涼，您千萬別凍著。”

小太監擔憂地看著趙胤遮住眉眼的手掌，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有沒有睡著。但不論圣上是否聽得到，告退前他都不忘低聲說一句，“奴才的生死權永遠都在您手上。”

趙胤沒有回答他，只是呼出一聲淺淺又勻長的鼻息。

次日清晨的早朝，趙胤如同約定般地換上那背負著國家的沉重龍袍，垂首冠好黑金冕旒，向金鑾殿邁出穩重的步伐。

“朕走了。”

那位伴隨了趙胤多年的小太監注視著皇上漸漸離去的背影，只覺得眼前的景象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八年前那個才登基不久的年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