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退下吧。”趙胤像是耗盡了全的力氣一般，費勁地抬手讓候在一旁憂心忡忡又不敢言語的小太監隨著那位兵士一同下去，“都退下吧，讓朕一個人靜一靜。”

候在一旁的太監與兵士面面相覷地互相看了一眼，遵從圣旨地屈行禮退下，獨留靠在椅背上闔著眼簾的皇帝一人，安靜地待在書房中。

直至天明。

趙胤都不知曉自己這個晚上是怎麼過來的，渾渾噩噩地半夢半醒整整一宿，待到清晨由伺候穿的太監喚了一聲后，他才意識到已經天亮了。

如同一場幻夢，毫無真實。

起更的趙胤抬手注視著這些的宮太監們。這些平日里會打趣逗鬧說些無傷大雅的話的宮人們，此刻都完全噤聲不語，一邊觀察著他的面，一邊小心翼翼地為他更換上龍袍。

趙胤很想告訴他們不必如此戰戰兢兢，然而卻在開口的一瞬，他的脖頸仿佛被人抑住似的，難以發出一聲響，半傾后才勉強發出一個如同地底傳來般嘶啞又低沉的音節。

“陛下？”為他梳理墨發的婢素手微微一頓，“您方才說……？”

“沒什麼，”趙胤啞著嗓子道，“你繼續吧。”

直至所有的服飾都穿戴完畢，趙胤都沒有開口再發一語。

他已全然提不起力再去說些什麼，只能靜靜地看著所有為他更完的宮人們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年輕的皇帝這才默然地起，走向即將要開始早朝的金鑾殿。

早朝之上首當其沖的，便是那份昨晚已被他知曉被傳了開來。在這份線報中，比起早在心中有定數的勝戰來說，賀蘭丞相犧牲了這件事，才是讓整個朝廷真正嘩然轟的。

聽聞賀蘭之的死訊后，肅然的朝廷就像被投下了一顆驚雷般猛然轟炸開來。就連與賀蘭氏一向不對盤的公孫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

大多員都唏噓一片，嘆惋朝廷失去了這位丞相。而那些打自心底里想要追隨賀蘭丞相的朝臣們，則顧不得前失儀就淚染襟，在金鑾殿上泣不聲地哭了一片，啜泣得幾近都要昏厥過去。

坐在龍椅上的趙胤一言不發，沉默的看著底下朝臣的神模樣。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沒有幾個員還會有心思議論朝政。當然，他這個皇帝也與他們差不了多就是了。

“退朝吧。”

底下的朝臣愣了愣，紛紛抬頭看向龍椅上面無表的年輕皇帝，只見他薄微啟道：“諸位卿乏了，朕也累了。今日早朝就到此為止吧，將未稟的折子都呈到朕的桌上，諸位卿便散了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下葬

朝廷員們皆陸陸續續地散開退下了，趙胤仍靜靜地坐于龍椅上，注視著桌前堆疊如山的折子，那皆是朝堂員們未在早朝上啟稟的奏章。

在一旁觀察了許久的小太監看自家陛下像是睡著了似的，遲遲沒有靜，于是試探地喚了一聲，“陛下？”

“嗯。”趙胤聲調毫無起伏地應了一聲，“怎麼了。”

“這些奏章要先至中書省嗎？”

“不必，朕自己會批閱的。”趙胤漠然地攤開一本折子，蘸了蘸端硯中幾乎快干涸的朱墨，提筆在奏章上書寫起來。

小太監言又止地看著年輕皇帝，猶豫了半晌又弱弱開口道：“陛下……”

趙胤面無表地抬頭暼了他一眼，“做什麼。”

“禮部尚書托話來問……”小太監咽了口唾沫，斷斷續續地道，“皇上下午看選秀之事……就先停了吧？”

“停了。”趙胤手中的筆頓了頓，隨即繼續邊批折子邊平靜地道，“日后也都不用進行了，讓他去準備賀蘭丞相的葬禮吧。”

清秀的小太監眉皺一團，十分為難地絞著袖道：“您不選妃子啦……”

“不選了。”趙胤頭也不抬地淡淡回答著小太監的問題，“傳朕的旨意，賀蘭丞相因公殉職，令禮部的快些挑個黃道吉日葬了賀蘭之。”

“可是皇上，賀蘭大人沒有，又如何埋葬呢？”

遇上這什麼都不大懂又想問的小太監，趙胤只好無奈地輕嗟一聲，“立冠冢。不懂的話傳旨去問禮部的人，朕要批折子了，你退下吧。”

看著年輕皇帝眉眼間藏不住的疲倦神，小太監也不敢再多問什麼，乖乖按照趙胤的命令退下跑去禮部傳旨。順帶也把自己不懂冠冢究竟是什麼的疑去弄個明白。

“冠冢，就是將死者的冠等品代替下葬，這是因死者并未找到，或者葬在其他地方而做的墓葬。”禮部的一位員悄悄地告訴他。

豁然開朗的小太監激地向對方行了一禮，“謝謝大人解，那也請大人與尚書大人一同盡快為丞相大人選黃道吉下葬，陛下……似乎不想拖太久。”

“謝謝公公傳旨。”禮部尚書上前與屬下一同屈，恭送小太監的離開，“公公請慢走。”

在領到黃綢圣旨之后，為了能為賀蘭之立冠冢，禮部便派人去賀蘭府收集了一些賀蘭之曾穿戴的冠飾等。好說歹說了半天，賀蘭府的那些婢們才不不愿地出，眼淚還啪嗒啪嗒地向下掉，惹得禮部的一些員也泛起憐憫之心，不由得多安了幾句，順勢邀請這些本沒有資格的相府仆從們都去參加丞相的葬禮。

三日后的京郊陵園，年輕的皇帝著素白喪服，親自前來悼念賀蘭丞相的逝去。

文武百沉默地屈向碑前鞠躬行禮，靜靜地聆聽著一國之君為賀蘭丞相讀寫的悼詞，垂斂的眉眼間盡是一片悲傷。

等待皇上平靜地念完悼詞后，藏有賀蘭之的棺木便被抬挖好的墓中，堆砌的厚土一鏟一鏟地覆蓋在棺木上，將其埋藏在永久的黑暗中。

靜靜地著賀蘭大人的被葬下，跪在一側的仆從們早已顧不得拭去兩頰旁流下的淚水。寂靜的陵園中不知是誰哭出了第一聲，隨即漸漸地，啜泣聲此起彼伏地響徹了整個陵園。

而那位低垂著墨發的年輕皇帝，則至始至終沒有一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哭態也絕

隨著葬禮中的第一人哭聲響起，隨即丞相府的家仆們便開始斷斷續續地啜泣出聲，連帶著那些佇立在旁曾過賀蘭丞相恩惠的員們也忍不住默默流下淚來。

來參與追悼的相府之人中，宋懷玉數哭得最為悲痛。自賀蘭之的葬時，宋懷玉便不知流下多清淚，一雙目哭得猶如三月桃花怒放，眼尾泛著惹人心疼的妃紅，即便哭態也絕。

沈秋霖垂首站在百之中默哀賀蘭丞相逝去，偶然抬眼見跪在地上的人群中最引人注目，哭得快要力的素男子，整顆心都仿佛被人狠狠撕扯開一般。最終忍不住走出百隊列中扶起宋懷玉，不顧他人目將其摟在懷中。

“懷玉，”沈秋霖紅著眼眶低聲安道，“別哭了……賀蘭大人也不會想要你哭這樣。”

宋懷玉咬著牙忍住哭聲，纖長的手指暗暗地抓著沈秋霖的喪服，無聲地靠在對方的肩膀上淌下眼淚。

“莫哭……”沈秋霖鼻腔中的酸楚一陣陣地涌上來，但仍是用手輕輕地安著宋懷玉的脊背，像說給自己聽一般告訴懷中人，“莫哭……”

在一側瞥了眼這對人的趙胤扯了扯角，莫名覺得如此畫面讓眼睛刺痛得厲害，無言地別過腦袋，將目繼續聚焦在丞相的冠冢前。

明明是在賀蘭之的墓前，不知為何，他卻一點眼淚都不出來。

但凡與賀蘭之有些集的人都哭得一塌糊涂，可他這個與賀蘭之相最久的人，卻覺得心中一片平靜，毫無波瀾起伏。

為什麼自己會如此無于衷？

都說帝王無冷酷，趙胤卻不知自己竟然會冷到如此地步。

心如死灰，麻木不仁，說的就是他吧。

接下去的日子，本應由賀蘭之做的工作全由他親自承擔下來。該上朝仍然上朝，該批奏折仍然批奏折。除了面上的笑容相較之前了許多外，旁人幾乎都看不出他的賀蘭相父死訊是否有給他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