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燭火噼剝的靜使鐘熒驚醒。
從桌上爬起來,了床榻的位置,并沒有突然多出來一個人,黃花梨木的架上還是白天那幾,顯示著此間男主人依舊沒回來的事實。
這是與林正輔親的第三年,四年前,失去所有記憶流落街頭,除了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差點被人拐騙去院時,路過的林正輔救了,然后帶他回了自己家,從此就在他家住了下來。
來歷不明世謎,林正輔雙親皆亡獨一人,兩個孤獨的男在這艱難地世道里彼此報團取暖,磕磕絆絆地試探著相,沒過多久,他們相,認識的第二年,便在鄰里的祝福下了親。
一切都是那樣幸福滿,林正輔文采非凡,長得又英俊斯文一表人才,雖然話了點,但從不會說半句不好,平日辛苦賺來的錢也全都給保管。鐘熒漂亮聰慧,子也和善,從不會在小事上和林正輔作天作地地鬧,做得一手好菜,家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條,只為林正輔能毫無后顧之憂地專心讀書。
直到第三年,林正輔高中狀元,他從一個寒門學子一躍而大黎最熾手可熱的新貴,放榜那日來捉他去當婿的幾家差點打起來,也不管他早已親這個事實。
也對,林正輔的份變了,皇帝想讓朝堂進一批能干事的青年臣子,林正輔作為榜首,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以后的前途絕對差不了,這麼一來,這個毫無背景的孤在別人眼里也變得尷尬起來,有這樣的妻子,對林正輔的仕途毫無幫助,但皇帝不可能開口讓他休妻,他不能親自做出這種不義之舉,讓天下讀書人罵他昏聵。
最好的結果就是自己識相些收拾包袱走人,現在的已經配不上林正輔了,多的是高門貴想要嫁給,甚至連最寵的三公主也日鬧著皇帝下旨令二人和離,和林正輔的結局似乎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只是林正輔一日不休妻,他們便也只能等,不會有誰傻到做出強行拆散別人夫妻這等落人口實的事,但那些風言風語冷嘲熱諷從來沒過,大人不好出面,小兒們可沒這麼多顧忌,每逢出門,大多時候會上哪家的小姐當著眾人的面奚落,說山也敢配凰這類話,所以后來除非必要,也不怎麼出門了。
不怕別人怎麼說,只覺得不勝其煩,唯一在乎的是林正輔的態度,是那麼相信他,相信他不會讓收到傷害。
但現在看來,事并不如想得那樣滿,是太天真了。
丈夫冷峻的眉眼間一日勝過一日的焦躁,與說話時俊雅的面龐上偶然閃過忍的不耐,還有二人越來越的流,他回家時一次比一次晚的時間。
或許他的心里早就有了選擇,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在等自己先提出來吧?
鐘熒苦笑,是了,他到底年輕臉皮薄,做不來這等忘恩負義休妻再娶之事,也不想承擔任何罵名,這段時間的疏離,只是于不知如何開口,或者說愧于面對吧?
他一介寒門學子,考上了狀元又如何,后沒有豪門大族的支持,又能在仕途上走多遠。
這是人人都能想明白的問題,放在任何人上,都無法拒絕跟高門大族聯姻帶來的好吧,即使是他。
木木地坐了一會,這才起去院子里打水準備洗漱睡覺。
這座小院是林正輔進京趕考時租下來的,就簡簡單單地三間屋子,一個是他們的臥房,一個是林正輔的書房,一個是廚房,一覽無余的布局,沒有任何富貴人家應有的裝飾,看著很是清平。
不過這都是暫時的,以林正輔的能力,多的是人上趕著給他送宅子,他的未來注定非富即貴。
正在水井旁放繩的時候,林正輔回來了。
他看上去又喝了不,臉頰紅,一雙清冷幽深的眸子卻沒有毫迷離。
看見鐘熒在打水,林正輔調轉腳步向走來,接過手里的提繩,輕輕松松就提了一桶水上來。
鐘熒在一旁沉默地看著他,林正輔低聲說了句:“回屋里去吧。”
洗漱過后,林正輔捧著剛煎的熱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他濃黑修長的眉始終淺淺皺起,臉上的神也有幾分為難,似是有什麼想說又不好開口的事。
坐在他對面,看了他半晌,問道:“今天又跟同窗喝酒去了嗎?”
林正輔放下茶杯,輕輕搖了搖頭,道:“是太常卿柳大人設宴招待我們這些考上功名的學子,我不好推辭。”
鐘熒垂眸看著面前的桌子沒說話。
太常卿柳大人,他的嫡次柳文雅,自林正輔被賜馬游街時,的一顆芳心便落在了風度翩翩俊朗不凡的新科狀元上,平日里也是對鐘熒嘲諷最厲害的一個。
兩人沉默良久,林正輔攥了攥手指,突然道:“阿熒,你回老家待一段時間可好?等這邊穩定下來,我再接你回來。”
鐘熒猛地抬頭,死死盯著他,良久,慘然一笑:“所以你已經做出選擇了是嗎?”
林正輔皺眉看著:“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只是怕你在上京待的悶了,況且有些人說話也不好聽,我怕你繼續留在這里會難。”
“你也知道外面都是怎麼說我的!”鐘熒突然站起來大聲道,“我以為你不知道呢,原來你什麼都知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地告訴那些人,你不會休妻再娶?”
林正輔閉了閉眼,似是在忍耐什麼:“阿熒,這段日子的確讓你委屈了,但我不過一介寒士,說話太直接會得罪不人。”
“是啊,你怕得罪上,你怕背負罵名,你唯獨不怕我會因為你游移不定模糊不清的態度傷心難過。”淚水涌上眼眶,冷笑一聲,“說什麼讓過段時間再接我回來,你不過是想用這樣的方式我主跟你提出和離,好趁早把狀元夫人這個位子趕騰出來。”
“你說的都是什麼話!”林正輔一拍桌子,他看上去氣急了,“旁人如何想都是旁人的事,難道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卑劣不堪的人?!”
自己都還沒生氣,他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鐘熒抿著轉過頭去不看他,致的臉龐看上去面無表,顯得有些冷漠,只是眼淚卻控制不住地順著白的臉頰不停往下流。不想在他面前哀求示弱乞求憐憫,沉默和倔強是僅剩的自尊,不想到了這個地步,連這些都丟了。
林正輔口劇烈的起伏著,他上前一步,右手在半空停留片刻,然后又了回去。
“我今晚去書房睡,你......你的緒不好,今晚咱們先各自冷靜冷靜吧。”
鐘熒緩緩看向他,林正輔這時卻又不肯看了,只是丟下一句早些休息,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在新婚之夜時,他俊臉微紅地握著的手,說會一輩子對好的場景。
失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冷冰冰的水,然后用很長時間一顆顆凝熱淚。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等酸痛地再也站不住時,才回床上睡覺。
這一夜,睡得很不踏實,夢里怪陸離的畫面困住了,使得一直無法清醒。
天亮了,擁著被子靠在床上怔怔發愣。
什麼都想起來了!
原來不是黎朝的人,來自二十一世紀,高三畢業后在海邊度假潛水時被一個突然出現的漩渦帶到了這個歷史上完全不存在的時朝代,并且還莫名其妙的丟失了記憶!
難怪平日里看待許多事總有強烈的違和,難怪當時為何會在新婚夜上下意識地對林正輔說要是敢納妾他們就分開。
又想起夢里出現的那個聲音,說它是來自高等位面的系統,的穿越完全是由于它的失誤,只是當時穿越時空耗費了它所有的能量,所以一直在休眠狀態無法啟,如今它總算積攢夠了能量,可以再次將送回二十一世紀,并且可以就將時間回溯至穿越之前。
只是送回去也是有要求的,必須每天給黎朝的人直播8小時現代的生活,本來系統綁定的人不是,但錯誤已經造了,它沒有足夠的能量支撐到尋找到合適的人選,送回現代后,它必須馬上返廠維修。為了補償,直播得到的打賞平臺可以分文不取,全額給。
鐘熒還在消化著這些難以理解的消息,的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驚濤駭浪。
原本以為此后余生都要青燈古佛作伴,或者嫁個鄉野漢子湊活著過日子,誰想峰回路轉,竟然還有可以回家的一天。
激烈的狂喜之下,還有著許多自己都看不清的彷徨猶豫,以及不舍。
腦子里想起詢問的聲音,鐘熒頓了頓,輕聲道:“再等一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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