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末夏初,窗外櫻桃累累,黃鶯站在枝梢,窗邊的一盆海棠開的正好。
這裡是泠音閣最大的雅間,素日蘭燼落與友人小聚清談便就是在此。雕欄畫柱,屏風擺件,都十分雅緻古樸。
幾十年時匆匆流逝,這座皇城已換了三位主人,但這陵水邊的泠音閣竟是依舊如初。
此時蘭燼落儼然是一副主人家的姿態,給麵各異的眾人倒了茶水,對柳墨生道:“柳樓主,竟已來了,不如你我安心坐下聽他們說什麼。”
蘭燼落儼然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心中亦有其他的盤算。
幷州一戰,他找到的地宮不過是個空塚,卻損兵折將。雖最終從燕宸曦手中,平安回到上京,有蘭氏庇護,暫且安全。
但燕宸曦,當真是忌憚蘭氏不敢他嗎?
他太瞭解燕宸曦了,這個人的手段可冇表麵看起來那般溫和。他清楚的知道,燕宸曦是想通過他,徹底的挖出幕後的勢力,一網打儘。
在上京的日子,他看似從容不迫的攪弄風雲,實則是如履薄冰。
長孫一族,昔日便就是慕容氏的舊臣,他與長孫思遠合作各取所需。但對於長孫思遠這個人他瞭解實在是太了,在這一場局中,他完全於被的狀態。
對於長孫思遠而言,他並非是一個合作者,倒更像是不得不替他辦事的隨從,對於蘭燼落而言,這種為人魚的覺讓他十分抑。
長孫一族與慕容王室之間的恩怨糾葛已久,甚至追溯到幾十年前,他也想知道,當年離山之下究竟發生了什麼?
柳墨生此時雖反應過來虞玦是打著他的幌子,乘著燕宸曦去了宮中所以纔出府的。一個笑麵虎蘭燼落,一個深不可測的長孫思遠,柳墨生隻覺如坐鍼氈。
虞玦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長孫思遠,這個已然是一頭白髮,看起來很虛弱的老人。誰能夠想到,他年輕時是如何的運籌帷幄,叱吒風雲,將大燕開國的三人帝王都玩弄於掌心之中。
每一次,他的出現,便會在上京掀起雨腥風。
開元三年,懷閔十三年,直至如今景安二十六年……
就在蘭燼落和柳墨生以為,虞玦會問出關於離山或者縉王叛的事時,意想不到的是,看著長孫思遠問道:“長孫大人這一生機關算儘,算的到底是什麼呢?”
虞玦這一番話,像是中了長孫思遠的某一逆鱗。眾人卻見,長孫思遠那一張蒼老的麵容上,竟有片刻的恍惚。
他算計的是什麼呢?
萬裡江山?錦繡前程?名垂青史?還是那曾經得到過又失去的人?
那一刻,長孫思遠的神變了又變,臉著實不大好看,柳墨生警惕的看著長孫思遠,唯恐他會突然發難。
就在柳墨生蓄力,提高警惕的時候,便聽長孫思遠忽而一聲喟然長歎,道:“算來算去,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茶水已經煮沸了,在氤氳的茶香下,長孫思遠的麵容看起來有幾分不近真切。
“一切的錯誤,都是從開元三年夏末開始……”
那時他尚且年輕,淩雲壯誌,野心,自認為世間所有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長孫一族本是前朝世家舊族,世之中,先祖以最為敏銳的察力看出大傾王朝已是日落西山,便闔族投奔廣陵燕氏。
長孫家是最早投奔燕氏的貴族,因為厚的家底,以及對北方中原地區地形的瞭解,所以便了元帝最為信任的左膀右臂。
征戰數十年,天下平定,長孫一族理所應當的了這個新王朝最為信任的家族。而他,長孫思遠,是長孫一族最為出的嫡長孫,聰慧、機敏,家族中對他寄予厚。
世初定,百廢待興,各方勢力盤踞的上京從不缺乏有野心的人。長孫一族為開國功臣之一,而他為長孫一族最為出的子弟,所能做的最高建樹便是隻能位極人臣。
這是他想要的嗎?
他生在世,雖外表傳承了長孫一脈的溫雅隨和,但骨子裡卻是極其叛逆不安分的。他暗中用家族的力量,接前朝不甘心臣服大燕的舊臣,又與江南慕容氏的殘部籠絡,挑起事端。
在上京,他是臣服效忠於大燕皇室的世家子弟長孫思遠;在江南,那些慕容王室的舊臣心中,他是他們複國的希。
所有人都隻當他是臣子,卻從未有人知道他心中真正的丘壑城府。
他在等待一個時機,積蓄勢力,與江南慕容氏的力量裡應外合,輕而易舉的將這上京江山易主,又不會再挑起天下紛。
開元三年,他等到了這個機會。
縉王和太子之間的鬥爭越來越激烈,儷貴妃出南境,是個極富有野心的人。這一生,得到了帝王的寵,但人心慾壑難填,要的不止是一時的榮耀顯赫,開始為自己的子打算。
南境時局紛,部族之中不乏有能人異士,擅長巫蠱之。恰在那年,離山龍脈有異,紫乍現,不知是福是禍。
那個時候天下初定,民心暫且不安穩,對於元帝而言治理一個國家遠遠不比征戰來的輕鬆。若是因離山的流言,搖了好不容易穩固下來的江山社稷,對於這個本就不穩定的國家而言是個災難。
儷貴妃並非是尋常的南境子,聽說過關於離山的傳說,知道在離山地宮之下,藏著青銅仙人陣,鎮守著的是月氏的靈魄。
聯合了欽天監,再加上自己時不時的在元帝麵前吹吹枕邊風,這一年年初,元帝下令迎來南境月氏的使者……
所有的故事,都是在這裡開始。
那時上玄月師兄妹三人,承擔著重大的使命來到上京,並不知他們的到來即將打破上京的平靜,也為權勢博弈的棋子。
三個人中,最聰明的是上玄月,似乎預到了三人的命運,所以在夜泉鎮的時候,選擇了與長孫思遠合作。
那一場誤打誤撞的相識,像是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天下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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