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皇帝提起束脩，清淺心中一道：“臣婦不要束脩，唯獨請皇上加固黃河堤壩，引水灌溉之事實在做不得。”

見清淺指責自己最大的政績，皇子氣不過道：“如今天旱，引水灌溉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為何袁夫人執意不肯？”

清淺道：“黃河不氾濫，便是它最大的功績，如今瞧著是旱季，但隻要上遊下雨，下遊便會潰流，引黃河水實在是與虎謀皮。”

陳大人公允地說了一句：“袁夫人說的是，糧食不夠，可以從外省調撥，可是若黃河氾濫，覆水難收呀！”

皇子氣得直嚷嚷：“我瞧是袁夫人自己有了抗旱作的功勞，便看不得彆人有功吧。”

清淺忙道：“臣婦不敢。”

劉使蹙起眉頭：“方纔皇上說讓袁夫人為帝師，臣本是不讚的，但前有袁夫人雍州平疫病的功勞，後有袁夫人興農的功德，中間還有袁夫人斷案的智謀，臣心中也不得不讚，袁夫人是皇子師之選。”

皇子見劉使似乎要為自己說話，忙道：“父皇看中你，你不能居功自傲。”

“非也！”劉使道，“皇子方認了袁夫人為師，便必須尊師重道，袁夫人說的即使不對，做學生的也要輾轉說出自己的道理，哪能當麵指責！”

李賢點頭道：“尊師重道，是我朝的傳統。”

皇帝沉下臉道：“深兒，給聞師傅賠禮。”

皇子氣得膛一鼓一鼓的，但也不得不拱手：“學生錯了，請聞師傅見諒。”

臉上的神分明是我冇錯。

清淺笑了笑道：“請皇上裁決吧。”

皇帝想了想道：“深兒引水灌溉，使得甘肅收，這是有目共睹的，可聞師傅說的也不無道理，……這樣，讓各郡縣加大水防，引水灌溉途中發現不妥，即刻封鎖河道。”

皇子大喜過道：“多謝父皇。”

清淺垂眸，帝王講究均衡不假，但大是大非上，真的不容騎牆。

前世黃河決堤，難道這一世又要重演嗎？

清淺意興闌珊出了宮殿，袁彬見興致不高，笑道：“師傅大人立下大功，為何不開心？”

清淺被逗樂了，佯打了袁彬一下，又蹙眉道：“黃河恐怕會在甘肅決堤，到時伏百萬，殍滿地。”

袁彬默然道：“這是皇子的功勞，皇上想給皇子樹立威。你知道，最近有大臣不斷上奏，請冊皇子為太子……”

皇後冇有嫡子，皇子又立下功勞，這時候風向很微妙。

冊太子嗎？清淺又多了一重心事。

袁彬低聲道：“本來我也為冊太子心煩，若是太子今後……咱們便是頭一個被打的，今日你皇子之師，這個顧慮倒是冇有了。”

師傅自古便是在天地君親之後的，連無道昏君都要做出親帝師的模樣，以免被詬病。

清淺此次一舉為皇子師，算是將來的一道尚方寶劍。

清淺微微笑道：“聊勝於無罷了。”

真要轄製皇帝，有無數辦法。

當然能通過當上師傅這種正途，是最好不過。

清淺風輕雲淡的東西，在周貴妃這裡卻了了不得的大事。

周貴妃的宮裡又是一片狼藉，宮太監們嚇得直頭。

“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為父，聞清淺有什麼文采功勞，能當深兒的師傅。今後豈不是深兒見了，還要點頭哈腰，豈不是本宮和平起平坐。”

周貴妃秀眉豎起，“將來即使深兒……也不能對付師傅。前朝戴尚書的例子在前，誰還敢對師傅不敬。”

皇帝怕史書，不敬帝師幾乎是昏君的代名詞。

孫怡然正在給周貴妃請安，見貴妃發怒，俯親自撿起瓷瓶的碎片，邊微笑道：“娘娘，這也有好呢，起碼袁大人不會明著反對冊太子了，他的夫人是皇子師傅，他須得迴避纔是。”

最大的反對之聲或許就此遮蔽。

周貴妃的臉好了些，挑起眉頭笑道：“你倒是個會說話的，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孫怡然道：“嬪妾明白娘娘不喜歡聞清淺，可是在民間聲譽極大，若是強行對付，隻怕百姓不服，等娘娘當了太後，慢慢擺弄便是，讓人不舒服的法子，多著呢。”

論近些，可以表麵上推崇，但實際製，論遠些可以賜妾室，打的兒，讓有苦說不出。

周貴妃越髮帶了笑容：“是了，本宮急什麼，日子還長著呢。”

孫怡然此時麵上出疑，低聲道：“娘娘不覺得，聞清淺這人有些古怪嗎？”

周貴妃問道：“有何古怪？”

“從前斷案如神，咱們就不說了，後來在雍州，為何這麼篤定，雍州不是疫病，難道不值得奇怪嗎？”

“做生意，從香料開始一直到米鋪子，從未虧本過，而且一直是最炙手可熱的生意，一次還可以說是巧合，可次數多了，就不能用巧合解釋了。”

“還有最近的玉米土豆，也是奇上加奇。分明是一起的，為何聞清淺提前收了玉米，卻冇有提前收土豆？”

周貴妃似乎冇反應過來，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孫怡然神道：“玉米是長在外頭的，土豆是長在土裡的，聞清淺莫非是知道有蝗災，故而特特提前收了長在外頭的玉米，留了長在土裡的土豆？”

周貴妃遲疑道：“不能吧！難道還能未卜先知不？”

孫怡然道：“嬪妾覺得或許會巫，或者真能未卜先知。”

周貴妃心頭一：“若是這麼說，聞清淺一直在和本宮為難，和深兒為難，若真能未卜先知，難道本宮和深兒的前程不妙？”

孫怡然連忙跪下道：“嬪妾不是這個意思。”

周貴妃了鬢角碎髮，笑道：“本宮從不信這些，你也最好不要信，聞清淺最不喜歡的，可是你呀！”

孫怡然一驚道：“嬪妾不過是猜測，嬪妾不信。”

周貴妃微笑道：“天機不要隨意揣測，本宮覺得若要破除你的心魔，不如好好對付聞清淺最看重的獻嬪，瞧瞧聞清淺是否能未卜先知。”

孫怡然道：“嬪妾教。”

500困之鬥

清淺當上了皇子師傅，隔三日便給皇子授課。

每次皇子都不給好臉，清淺隻管說自己的，說完便走，至於你高興不高興，自己管不了這麼多。

還有好多事等著做。

譬如分發種子。

各地都在搶著要種子，誰不想自己任上出政績呢？就算不為公事要，自家誰冇有田地，誰不想高產。

更何況聽說這東西很好吃，第一批賣出去的價格必定高。

劉使帶著使們虎視眈眈盯著，各郡縣虎視眈眈，皇子分發種子的時候，手都在抖索，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地方大員。

清淺的日子就過得愜意許多。

這一日，清淺沐浴之後和袁彬抱怨：“一直不下雨，每天出一的汗，真讓人不了。”

袁彬笑道：“你冇見皇子，那才出汗呢，每日下了學，便被一群老臣盯著發種子。”

清淺抿一笑，用帕子頭髮，邊道：“能使甘肅收，還不能發現的種子嗎？”

袁彬接過帕子，替清淺。

袁彬笑道：“這是個撓頭的事，彆說他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就是我……如今出門總有皇親國戚找我搭話，說要種子，連幾個郡縣的巡，從皇子那裡得不了便宜，便想從我這裡弄些種子。我從哪裡去變出來……”

清淺笑道：“從我這裡呀！”

袁彬驚喜道：“你還留了些？”

清淺微笑道：“老午心伺候，結出來的玉米幾乎個個比外邦進貢的還大，每個玉米棒子上頭足足有**百顆種子。”

袁彬欣喜道：“我記得上繳給朝廷的是兩千五百棒，那麼咱們手裡還有多？”

“還有三百棒玉米，可以全當種子。”清淺含笑道，“當時皇後給的二十棒，便收穫這麼多，三百棒足可以滿足十人的要求。”

自己留下一百棒當種子，其他可以當人送出去。

袁彬忙笑道：“清淺……”

清淺笑道：“打住打住，我自己還不夠呢，大姐府上，羅府，孫府，李府都需要送些去，哪裡還夠得上外省的巡，除非，他們答應加固黃河堤岸……”

清淺調皮的樣子，加上**的頭髮，使得十分靈。

袁彬抱住清淺耳語道：“你這是得我使男計嗎？”

芙蓉帳裡頭春無邊。

這一日，太焦灼，連蟬子都得有氣無力。

朝中的臣子們無打采，上朝例行公事後正要散去，隻聽太監稟告：“誥命夫人袁氏有急摺子呈上。”

朝臣們都盯著袁彬。

皇子氣急敗壞道：“我這些日子老老實實讀書，聞師傅讓我做的文章都做了，怎的直接上摺子給父皇，還當著百的麵。”

袁彬也很好奇，清淺怎麼突然上摺子？

朝廷誥命夫人姓袁的，隻有自家府。

皇帝笑道：“難得袁夫人上摺子，唸吧。”

懷恩打開摺子，掃了一眼後，震驚瞧了一眼袁彬，開口唸道：“妾袁氏，請皇上冊皇子見深為太子。”

如同石破驚天，朝臣嗡地一聲紛紛議論起來。

“皇後的妹妹居然請冊皇子，這是太從西邊出來了嗎？”

“袁夫人這麼做，袁大人難道也支援？”

“難道是當了皇子的師傅，便改了主意？”

就連袁彬也不知發生了什麼，愣在殿下不知所措。

皇帝似乎冇聽清楚一般道：“懷恩，袁夫人的摺子說什麼？你接著念。”

懷恩繼續：“妾年歲大了，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立太子是國家大事，關係朝廷興旺，國不可久無嗣，當今聖上唯有皇子一子，生母出生高貴，且皇子日前立下大功，妾覺得冊立太子時機。”

朝臣們恍然，原來上書冊太子的不是袁彬的夫人，是袁老夫人。

袁彬心中的驚怒勝過常人，自己的母親，居然不和自己商量，上這種摺子。

想到前些日子，母親邊的翠羽給自己下藥，袁彬閉上眼睛，另一惶恐上心頭，難道不是翠羽下藥，是母親指使的？

懷恩頓了頓，繼續道：“妾的兒媳雖是皇子的師傅，但妾舉賢不避親，秉持公心，請冊太子。”

袁彬睜開眼睛，母親這種做法簡直很不地道，竟然將清淺也牽扯進來，用清淺的矛紮清淺。

皇帝看向袁彬道：“袁夫人的奏摺，袁大人怎麼說？”

不等袁彬答話，周同楠和他的簇擁上前道：“臣等附議袁大人，請冊皇子為太子。”

包括閣的婁大人也跪下道：“臣等附議。”

滿朝文武百，竟是跪了一大半。其中一小半是周大人的黨羽，還有一些不想錯過從龍之功，忙著表忠心，更有一些是袁彬的好友，以為袁夫人上摺子是袁彬的意思。

皇帝見皇子呼聲甚高，比起從前寥落無人支援的形，竟是得了臣工的心，心中也有幾分安。

皇帝吩咐道：“閣擬一個摺子上來。”

恰逢李賢和羅倫今日告假，閣以婁大人為首，婁大人一口應下來道：“臣遵旨，臣即刻擬票。”

見閣並不反對，各大臣更加心中有數，有些甚至琢磨，回府便些奏摺，再次正式提出冊太子。

袁彬麵如沉水，母親上的摺子，自己不能當場反駁，不然便是不孝。

他也深知，眼前這局勢，怕是反對也影響甚微。

周同楠父子虎視眈眈，哪容得自己走錯半步。

皇帝道：“無事便散朝吧。”

朝臣紛紛告退，袁彬站在殿中，心苦。

周同楠邁著方步走上前道：“冇想到，原來袁大人一直支援皇子，多謝多謝。”

周同楠的兒子周荇笑道：“父親，應當多謝袁夫人纔是，聽說袁夫人和袁大人政見不合呢。”

周同楠八字鬍翹起：“改日咱們上門拜見袁夫人。”

周荇道：“還得讓貴妃娘娘上坤寧宮謝皇後孃娘纔是。”

兩人冷笑著離開。

懷恩上前道：“袁大人，瞧聖上的模樣，恐怕冊太子勢在必行了，貴府老夫人呀……”

懷恩歎了一口氣。

即使皇後冇有嫡子，魏妃等即將生產，將來收養一個在膝下，也未嘗冇有機會。

一切都被袁夫人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