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和楊夫人並肩進了室。
袁彬方懶散道:“勞煩方夫人送定禮給聞姑娘。”
馬氏不茍言笑,揮手讓丫鬟奉上兩個托盤,皆用紅緞子蓋著的。
黛麵帶喜低聲道:“青鳶姐姐,兩個托盤呢,看來袁府對姑娘還算不錯。”
青鳶低聲道:“彆鬨,安靜些。”
黛嘟著不說話了。
馬氏親手揭開第一個緞子托盤,托盤裡頭是一鎏金簪子,一禿禿的簪子,冇有半分紋飾,簪頭是一個小圓球。
黛低聲恨恨道:“這算什麼?一大釘子嗎?而且還不是足金的,袁府真是欺人太甚。”
馬氏眼神平淡,聲音冇有起伏道:“定禮不在多,這金簪子我看著極好,冇有華麗的裝飾和機心,正好可以警醒姑娘,今後嫁袁府後要利利索索,清清郎朗。”
袁彬撇了一眼清淺道:“莫非聞姑娘瞧不上?”
馬氏目不斜視訓斥道:“皇上賜親,聞姑娘若是瞧不上定禮便是瞧不起皇上,我做了好幾次全福夫人,冇見過瞧不上定禮的大家閨秀。”
主子辱,青鳶忍不住問道:“不知當年方夫人的定禮是什麼?”
瑞姑姑用目製止青鳶,馬氏口口聲聲用皇上人,此時不宜反駁。
馬氏直子,朗聲道:“夫君當年以房契地契金銀若乾下定,我隻取了一銀簪,以示嫁娶不在金銀在真。”
青鳶咬著不說話。
黛低聲嘟囔道:“不過是個普通婦人,瞧不出方大人值得房契地契的下定。”
瑞姑姑再次用眼神製止,這個時候不要替姑娘惹禍。
清淺上前取著簪子,對著太細細瞧了一回,再放到自己的雙目前頭,前世以簪刺目的錐心之痛,還在記憶中盤旋。
這簪子當真極好,可以提醒自己不忘前世之恨。
青鳶見清淺見簪子放在眼睛前頭,驚道:“姑娘!”
清淺放下簪子,笑道:“極好,我很滿意。”
“是嗎?喜歡就好!”袁彬的笑意如同寒冰徹骨,“再看看下一個定親禮,是我特特給你挑選的。”
馬氏將另一個小丫鬟手中的紅緞子取開,一本深藍冊子赫然擺放在托盤之上,上頭寫著《沉冤錄》幾個大字。
黛嘟囔道:“這又算什麼?”
瑞姑姑低聲告誡兩人道:“對方明顯就是有備而來,占著皇上賜親的名頭,又打著定禮定的旗號,這個時候咱們說什麼都是錯,你們瞧瞧姑娘,鎮定自若,冇有半分難堪,這纔是真正的名門風範。”
清淺走上前,看著書本微笑道:“這書我聽說過,難不夫人當年的定禮裡頭,也有這個?”
馬氏傲然道:“不曾,但《沉冤錄》續書中收藏有我襄助夫君破的案件。”
清淺一愣:“子真可以斷案?”
瑞姑姑低聲在後頭道:“錦衛設有十二司所,每所都有各自的職責,鑾儀司負責出行,詔獄所負責詔獄,但京城多皇室高門,眷犯事審問起來甚為不便,於是詔獄附了一個犯司,專門負責犯的審理。”
瑞珠是宮中出來的,對朝廷的規製很悉。
對於有本事的人,清淺向來是服氣的。
儘管方纔馬氏態度倨傲,清淺依舊客氣問道:“不知夫人襄助方大人,審破了何等要案?”
袁彬著繡春刀,漫不經心道:“方千戶本是錦衛詔獄所的總旗,有一回方總旗負責審理朝中一位三品員猝死案,方總旗查了月餘都冇找到線索,仵作細細查了員的子各,表示並無外傷,本想以胖猝死結案,誰料方夫人慧眼如炬,找出了其中的玄機,兇手得以歸案,方總旗也因此升為千戶。”
馬氏總算出了微笑,謙遜道:“不過是湊巧罷了。”
清淺好奇道:“什麼玄機?”
馬氏出一得意道:“是我告訴夫君,讓他瞧瞧死者的頭髮,是否有一釘子釘顱骨,夫君依言而行,果然找出了深藏在頭髮中的釘子,此案升格為謀殺。夫君順藤瓜查出此人溺庶子妾,引起嫡妻不滿,故而謀殺親夫。”
“瞧瞧人家的夫人,在外襄助夫君斷案升,在嫻靜貞德持家有道,這纔是真正的賢助。”袁彬瞧了一眼清淺,話裡有話道,“請方夫人不吝賜教,在此教教聞姑娘怎樣襄助夫君。”
在此地?
瑞珠看了看府裡的丫鬟婆子,再看看袁夫人帶來的丫鬟婆子,若是姑娘當眾被人教誨,姑娘臉麵何存?
瑞珠吩咐道:“來人,請方夫人進裡屋坐下慢慢說,咱們邊喝茶邊探討。”
進了室,再怎麼訓斥教誨,也隻有三五人在場,不會對姑孃的名聲有太大損耗。
袁彬笑道:“我和你們姑娘雖然定親,但畢竟男有彆,同室而不妥當,有勞方夫人累在外頭為聞姑娘講授婦人之德。”
瑞珠咬了咬不再說話。
清淺毫不在意道:“請方夫人賜教。”
馬氏毫不客氣上來就批評清淺道:“方纔姑娘邊丫鬟提及進屋說話,姑娘冇有製止,便是天大的不妥,袁大人說的男不同室是其一,其二是怎能讓丫鬟替主子做決定,失了府裡的尊卑規矩。”
清淺反問了一句道:“方夫人府上,丫鬟不得輕易決定事嗎?”
“何止決策,便是丫鬟們說話也得小心謹慎。”馬氏冷冷道,“夫君忙碌了整整一日,回來再聽丫鬟婆子聒噪,豈不更是心煩?”
黛掙圓了眼睛道:“不說話,夫人不悶嗎?”
“冇規矩!主子們說話,一個奴婢胡問話何統?”馬氏不屑道,“換在方府,這種丫鬟早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清淺輕輕示意黛不要說話,自己問道:“夫人整日不悶得慌嗎?悶的時候做些什麼呢?是聽戲還是去彆府做客,或是聽先兒說書解悶?”
馬氏即刻反駁道:“聞姑娘說的這話哪裡像個大家閨秀,紅繡花,怎麼會悶得慌?端莊的夫人怎麼能到串門聽戲搬弄是非,怎麼能聽外頭的邪書了心?”
袁彬出滿意的笑容。
馬氏補了一句道:“聞府是皇後母家,我以為對姑孃的教養必定不風,今日一見,大失所。”
瑞珠、青鳶等聽了皆是大怒。
清淺哦了一聲,淡淡問道:“夫人一直謹養如此?”
馬氏昂然道:“吾道一以貫之。”
清淺上下打量了一番馬氏,冷笑道:“清淺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夫人。”
馬氏道:“你說!”
清淺淡然看了一眼袁彬,問馬氏道:“方夫人一直修養,心高潔,每日以紅繡花為要務,既不多言多行,也不聽戲看書,清淺想多問一句,夫人是怎麼判斷出死者是被鐵釘所傷呢?”
袁彬聞言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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