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永遠比主人更敏，馬的獰貓顯然也到了這種不安的氣氛，整個晚宴的過程中不安地來回走著，漢尼拔的黑栗雕一直試圖安它，不時用翅膀掃過它繃的脊背，但巫承赫明顯看到黑栗雕本也在張，瞳孔，脖子上的翎神經質地抖著，時刻像是要炸起來的樣子。

至于他耳朵上的小燈泡，則一如既往地噤若寒蟬，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減到最小——只要沐存在的地方，它就比誰都老實。

“不要吃那麼多甜食，已經有點晚了，小心積食。”漢尼拔忽然了他的頭，巫承赫猛地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吃掉了一人份的藍莓慕斯蛋糕，正在吃另一份。扭頭看看，馬的盤子是空的，顯然這家伙趁著他出神的功夫給他撥了過來。

“吃吧沒關系，反正他這麼瘦，醫學院又不用能測試。”馬不懷好意地慫恿道。

“馬！”漢尼拔瞪了兒子一眼，馬馬上閉。

沐冷眼看著他們父子三人互，淡淡一笑，道：“真想不到統帥這麼疼小孩子，尤其是巫同學。聽說他是你的養子，今年才剛剛領養的是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小養大的呢。”

漢尼拔表一僵，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道：“是的，夏里的母親是我的故人，因為家里出了變故，臨終時把他托付給了我。我待他和馬是一樣的。”而后將話題轉到了別的方面，“其實我年輕時也不大喜歡小孩子，覺得煩，只是馬都養這麼大了，煩也煩習慣了，再說他們倆都很乖……說起來院長先生不打算結婚嗎？像你這樣出的專家，應該有很多人心儀吧？”

“沒時間。”沐簡單地道，“而且我這個人太自私了，恐怕很難從醫學上分出給其他人。”

“唔，令人敬佩。”漢尼拔舉杯，“為了無盡的事業。”

“為了事業。”沐附和道，舉杯與他相，一飲而盡，“其實和統帥閣下偉大的事業相比，我這點兒工作實在不算什麼，真是令人汗。”他微笑著，眼神卻帶著一耐人尋味的嘲諷，那嘲諷太淡太淡，要不是巫承赫直覺力夠強，對他夠悉，幾乎無法分辨。

巫承赫越發覺得他今晚的態度有些反常，注視著他的眼睛，試圖判斷出他的真實緒，但始終不得要領——沐就像一只變龍，藏自己，幾乎已經為一種本能。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沐的酒量好極了，即使漢尼拔恐怕也得甘拜下風，他一整晚喝了大半瓶紅酒，臉連變都沒變一下。

餐后四人又坐下來喝了一點茶，已經是深夜了，沐起告辭：“謝款待，時間不早，就不打擾統帥休息了。”

“耽誤了院長不時間，讓特勤送送你吧，喝了酒不好駕車。”漢尼拔尤娜安排人送他，又問馬：“你要回學校嗎？還是留下來住一晚，明早再回？”

“明天一早就集訓，得趕回去。”馬說，“凌晨四點就要點名，已經沒幾個小時了。”

“唔，那夏里留下來吧，晚上跟我睡，明早我再讓尤娜送你回去。”漢尼拔很自然地摟住了巫承赫的肩膀，他的黑栗雕在天花板上打了個旋，發出愉悅的鳴。

沐的眉頭跳了一下，了太，忽道：“不用麻煩特勤了，正好巫同學沒有喝酒，不如你幫我駕車吧，一起回去，省得明天一大早還要趕通勤車。”

“好啊。”巫承赫也怕明早起晚了遲到，現在醫學院打擊違規如火如荼，即使今晚王大人的態度和藹得不得了，也不能保證他老人家明早翻臉不認人，于是撿起了自己的外套，對漢尼拔道，“我送院長回去吧，反正尤娜說你明早約了兵集團的老總。”

漢尼拔的表有一瞬間的不悅，但很快就控制住了，寵溺地了他的頭，道：“好吧，反正就要放寒假了，咱們回家再聊……回學校以后好好上課，聽院長的話。”

“知道了。”

三人下樓，馬拎著萬惡的蛋撻獨自駕車離開。巫承赫問沐：“您的車在哪兒，院長？”

沐呆呆在停車場站了一會，皺眉道：“鬼知道。”借著暗淡的燈，巫承赫驚訝地發現他眼睛有點發直，顴骨染著一點淡淡的紅暈，整個人站在那里居然有點搖搖晃晃的。

于是他這是喝醉了嗎？巫承赫小心地扶住他的胳膊，試探著問：“院長，院長您沒事吧？喝醉了嗎？”

沐深吸了口氣，扶額：“不是酒的問題，我只是……不能喝茶。”

巫承赫黑線，怪不得他一向都喝咖啡，這世上居然有人醉茶，沒辦法，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撐著著他在停車場轉悠著找車。找了老半天，沐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聲，出左手激活個人智腦，嘟囔：“忘記可以遙控了，該死，以為只喝這一點沒事的，果然是老了啊……”

一架黑小飛碟發出“滴滴”的聲音，飄了過來。巫承赫嘆氣，將醉醺醺的王大人扶上去，自己坐在駕駛座上，啟自駕駛。

小飛碟升空，加速，突破音障時發出“嗡——”一聲輕響，往雙子城飛去。車漸漸安靜下來，只聽到自導航規律的“滴滴”聲。沐靠在座椅靠背上閉目假寐，右手扶著額頭，拇指輕輕按太，修長的手指像白玉雕的一般細白無暇。

巫承赫看著他的手，這雙手是醫學界的傳奇，當年阿斯頓大學聘他當醫學院院長，曾以八千萬聯邦幣為它買下天價保險，迄今為止無人逾越。

一個普通人，在醫學上能取得如此超然的地位，簡直是奇跡。

“看什麼？”沐沒有睜眼，卻似乎看得見四周的一切，他的聲音有點含糊，像喝醉酒的人一樣大著舌頭，“覺得這雙手很令人羨慕？”

“唔，是的。”巫承赫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了，“我聽說過那張天價保單。”

沐無所謂地“嗤”了一聲，從小冰柜里拿出一瓶水，一口氣喝了一半，沉默頃，忽道：“你會超過我的。”

他語氣極為篤定，還帶著點期待的意味，似乎完全不為有人能超過自己而覺得憾。巫承赫心中一跳，再沒有一個學生聽到老師這樣夸獎自己更開心的了，剛要說點表決心的話順便謝謝他對自己的鼓勵。卻聽他話鋒一轉：“剛才那是醉話，還有今晚在你爸爸面前說的那些夸獎，都是笑話，為了調節餐桌氣氛而已，你千萬別往心里去。”頓了一下，嘲道，“其實以你的資質只配給我買個便當罷了。”

巫承赫囧，果然喝醉了也沒忘記他經典的三段式教誨，角裂了裂，道：“唔，無論如何我會努力的。”話說這才是王大人該有的節奏嘛，忽然換了個畫風還讓人怪害怕的。

“白癡。”沐笑著斥了一句，斜眼看著他，漸漸眼神變得十分，頃，忽然抬手輕輕了他的頭發，繼而轉過臉去，閉上眼睛繼續假寐。

雖然他今晚一直帶著笑，但巫承赫覺得到，他這一刻的笑才是真實的，發自心的，毫無掩飾的，與對著漢尼拔時那種抵冷的覺完全不同。而且他笑起來好看極了，眼睛彎彎，角上翹，兩頰淺淡的笑紋揚起一個優的弧度，又，又天真，仿佛早春的暖風，堅冰亦能為之融化。

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熏熏然的醉人的韻味，極富男子魅力，與漢尼拔、金轍那種朗的氣質截然相反，暖暖的，充滿治愈，讓人心愉悅。

“不要這樣看著我，好好開車。”沐覺到巫承赫在看他，拉下臉來，“不要對自己的老師抱有不和諧的幻想，小朋友，我比你爸爸大約還要大上幾歲。”

“啊？”巫承赫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揶揄自己，臉騰一下紅了，吶吶道，“您、您在說什麼！我明明沒有……”

沐笑了起來，沒發出聲音，整個人卻抖個不停，單薄的腔發出悶悶的震聲，半天才抑制住了，閉著眼睛問道：“你母親是去年去世的？被人領養的覺怎麼樣？”

“嗯，是的。”巫承赫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談起自己的家事，想了想道，“其實我在年初的時候遇到了一次恐怖綁架，失去了記憶，所以對以前的事不大記得。”

“哦，我知道，你的檢報告里有提到這個。”沐說，又問，“養父對你好嗎？”

“好啊。”巫承赫說，“統帥雖然是我的養父，但緣上是我的親生父親——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他對我比對馬還要和氣些，也是可憐我沒有其他親人吧。他是個很細心的人。”

沐角浮起一冷冷的笑，道：“是啊，看得出來，統帥真是個好父親，心也很細，呵呵……真細啊。”

他語氣有些奇怪，巫承赫扭頭看他，卻見他擋著眼睛，像是被燈照得不舒服，便將天花板的亮度調暗了些，道：“您休息一會吧院長，還有半個多小時才能到。”

“不，我不累，只是喝了茶有些。”沐說，隔了一會，問，“寒假你有什麼安排？”

“回家吧，爸爸讓我回加百列。”巫承赫道，“而且我也想去看看我一個好哥們，他比我低一屆，明年也要考醫學院。”說起陳苗苗，還真有些想他，次郎雖然也算是好朋友，但畢竟不像他那樣是生死哥們。

沐沉了一會，道：“我有個項目要召實習生，本來想推薦你去的，既然這樣就算了吧，我另找幾個人試試看。”

“唔？”巫承赫來了神，“我可以寒假留下來的，不回去也不要，讓我去吧院長，我絕對比其他人都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