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遠一朝服站在了宋慈的院門口，靜默著看著里頭還沒徹底亮燈的院子，腦海里還是醒過來之前的夢。

　有些匪夷所思。

　可他卻又無端的想起數年前敬慧的話，宋家之劫，自有貴人會助渡難關。

　這貴人，自林箐來府時，他以為便是林箐，所以這多年來，也一直以禮相待。

　但做了這個夢，他卻是知道自己失誤了，那貴人，大概是自己的母親，宋慈。

　宋家的定海神針。

　想到夢里的宋慈和現實的，還有宋家的命運，他便覺得有種不過氣來的覺。

　若當真如夢里那般，宋家還有今日？是不是也早就參與了立儲當中，又被帝疑而失圣心？

　宋致遠口酸脹，了拳頭，神頗有些復雜。

　吱呀。

　院門打開，里面有個婆子出現，看到門前杵立著一個人影時嚇了一跳，待看清宋致遠時，連忙出門檻，向他福行禮。

　“相爺，這個時辰，您是來給太夫人請安嗎？”

　這時辰還很早呢，也還沒到晨昏定省的時候。

　宋致遠問：“太夫人可醒了？”

　婆子回頭看了一眼，正屋那邊已經有了靜，便笑道：“該是醒了，姑娘們都在里邊服侍呢。”

　宋致遠便走了進去。

　宋慈也是剛剛醒來，這人老了，覺愈發淺，又已經夏，醒來干脆就起了。

　這還沒盥洗呢，就聽宋致遠來了。

　有些驚訝，道：“如今什麼時辰，他不是該去上朝？”

　宋致遠走進來正好聽到這一句，笑道：“上朝之前，來給娘您請個安。”

　他看過去，宋慈還沒更，上只披了一件寬大的外裳，滿頭銀發也是松松垮垮的挽著，顯得人極為的干瘦和老邁。

　這幾年，宋慈確是老了許多，干干瘦瘦的，像是一陣風就能刮走似的。

　看到滿臉皺紋卻是著笑臉的老娘，宋致遠鼻頭竟是發酸，眼眶里有了潤意。

　他怕是快要留不住老母親了。

　宋致遠口極是難，微微吸了一口氣，道：“娘，待兒子下朝回來后，陪您用午膳。”

　宋慈愣了下，眼睛一彎：“好啊，你快去上朝吧，堂堂相爺，可別遲了。”

　宋致遠含笑點頭，朝行了一個禮便走了。

　宋慈看向宮嬤嬤，問道：“你看著，老大是不是有些奇怪，他可是從來沒在這個時辰來給我請安。”

　宮嬤嬤道：“興許是天涼快了，睡不著。”

　“我覺得不像，倒像是……”

　“嗯？”

　宋慈立即訕笑不提，道：“丫頭們，快來服侍老太太我漱口啦。”

　事實上，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剛才莫名的有種被宋致遠看穿了的詭異覺。

　覺馬甲捂不住了似的。

　真是見鬼了！

　宋致遠此時上了馬車，吩咐在馬車旁邊候著的江福來：“你遣人去松山寺走一趟，看敬慧大師云游歸來否？若還沒，如今可知大師行蹤。”

　江福來有些不解，卻是恭敬地應下了。

　宋致遠這才放下簾子，闔上眼，靠在車璧上，按了一下酸脹的口，吐出一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