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嬤嬤風厲雷行，立刻一個個詢問昨夜的去，又記下見證人。排查了一番，最后只剩下三個人是單獨留在房間卻沒有見證人的。

　一是角門的雷婆子，二是香院子里的一個使丫鬟紅妮，三是阮姨娘邊的大丫鬟清雨！

　朱嬤嬤把三人到花廳里，大半夜也沒驚阮姨娘，冷著臉問道：“你們最好實話實說，不然就讓護院直接綁去衙門。”

　三人喊著冤枉，卻誰也不能證明自己昨夜的去，只說單獨留在自己的房間里，哪里都沒去。

　雷婆子撒潑慣了的，抓散了頭發在地上滾了又滾，干嚎道：“老天爺開眼啊，這傷天害理的事老婆子哪里敢干？也不怕累得子孫背了這孽障，太太明鑒啊——”

　朱嬤嬤瞧著雷婆子嗓門大，眼角連一點淚水都沒有，便冷笑道：“你再撒潑也沒用，既然都不愿意說，那就一并綁了！”

　紅妮哆哆嗦嗦的，臉都白了。

　清雨雖說面上有些蒼白，卻總歸鎮定些。

　雷婆子眼珠子一轉，指著紅妮高聲道：“我說，這死丫頭昨晚鬼鬼祟祟的，恰好被我撞見了，以為要做壞事，誰知是到角門會郎！”

　紅妮整個人癱在地上，紅著眼反駁道：“老婆子你別胡說八道，把污水往我上潑！誰不知道你好賭，天天晚上撮合著底下幾個使嬤嬤躲到柴房去打骨牌！”

　兩人互相責罵，朱嬤嬤挑了挑眉。

　們一直沒敢說去，原來都壞了規矩。府里聚眾賭博，攆出去是小事，說大了是要打板子的。至于丫鬟私下跟男子私通，壞了府里的名聲，直接打殺了也沒人敢說一句不是。

　朱嬤嬤干咳兩聲，喝止道：“都嚷嚷什麼，雷婆子你說看見了，那紅妮的郎是誰？紅妮說雷婆子打骨牌，撮合的幾個使嬤嬤可都認得？”

　兩人見事都敗了，又見不得對方好，卯足勁互相揭發。

　雷婆子嗤笑道：“紅妮那郎的寒酸樣，誰能認不出來，就是街角那家的兒子，是個窮書生，三天兩頭向紅妮手要錢。也就這個傻姑娘，居然把月錢通通都給了那書生，早不知道揮霍到哪里去了！”

　紅妮咬著牙，駁斥道：“你這婆子能好得了哪里去？阮姨娘院子里的林嬤嬤，香的黎嬤嬤，還有大太太那里的張嬤嬤，湊一桌子，玩一整夜！”

　要不是黎嬤嬤離了院子玩得過頭了，哪里不會早發現香的地毯里藏了瓷片？

　說到底，香傷，雷婆子也不開干系！

　朱嬤嬤冷眼瞧著兩人互相撕咬，揮揮手就讓兩個壯婆子拖去柴房了：“把們先關著，明兒等姨娘稟明了太太再發落了。”

　說完，又轉向了清雨，對這個阮姨娘邊的大丫鬟，語氣倒是緩和了不，說的話卻沒有多恭敬：“清雨姑娘不會也是夜會郎，又或是跟著雷婆子打牌去了吧？”

　清雨抿了抿道：“不管嬤嬤信不信，我一直都呆在房間里刺繡。那帕子是給姨娘繡的，只繡了一半。再說，我跟香素來沒有仇怨，何必去傷了的腳？”

　朱嬤嬤卻笑了，原本一本正經的人忽然展，有種說不出的驚悚：“清雨姑娘，要不是香開了臉，這大丫鬟還不到你來做，一直在你的頭上，難道你就不怨不恨？”

　清雨皺眉道：“香做大丫鬟，深得姨娘的心，那是的福氣。我只怪自己沒本事，哪里會怨恨？”

　“那香不僅做了數年的大丫鬟，如今又開了臉做了老爺的枕邊人，你也沒有其他想法？”朱嬤嬤不等清雨開口，拍拍手掌，一個小丫鬟低眉順眼地上前，把手里的小匣子遞了過來。

　清雨瞥見那個木匣，不由渾一僵。

　朱嬤嬤一手托著木匣，淡淡道：“這是從你房間里找出來的，藏在床底的角落，要不留神，也看不見。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你藏得這般深，我倒是要看一看。”

　“不——”清雨大一聲，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想要搶回那個小木匣。朱嬤嬤早有準備，側一避，門外的兩個婆子聽見聲音也闖進來輕巧地把清雨制住了。

　朱嬤嬤打開木匣，里面是一件男式袍，已經完了大半，瞧著樣式并非是給平輩，倒像是年長的人。

　手一翻，看見袍底下著的一方手帕，上面繩頭小字題著詩句，通篇是對男子的儒慕，最前頭還提著一個“蕭”字。

　不用想，清雨心里念著的人，便是蕭老爺了。香不僅占著大丫鬟的份，最后還能爬上蕭老爺的床，清雨只怕恨得不行。加上那日夜里蕭老爺夸獎香的舞跳得好，更是讓清雨憤恨，便痛下狠手，毀了香那一雙腳。

　要不是四爺拿出的小刀，只怕碎片嵌腳底里，等以后新長起來，走路便疼得不行，更別提跳舞了，從本上是毀了香再跳舞勾引蕭老爺的念想。

　朱嬤嬤拎起帕子，冷笑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份，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老爺上去？”

　見事敗，清雨也不遮遮掩掩了，憤恨道：“香算什麼東西，不管相貌姿都比不上我，不過是靠著一點心思哄住了姨娘，才讓有機可趁！要不然，本連給老爺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朱嬤嬤嘆氣，宅門里不管是主子們，還是底下的丫鬟婆子，大多數都被嫉妒所蒙蔽，一個比一個手狠。

　“那又如何，到底香做了老爺的邊人，你卻是連蕭府都呆不下去了。”朱嬤嬤沒再看憤恨后失魂落魄的清雨，讓婆子送回房，打算明早便稟報老爺太太，看如何發落了清雨。

　真是個傻丫頭，總是肖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人。以清雨的相貌，配個莊子的管事綽綽有余。再伺候姨娘一兩年，以后就有好日子過了，可惜卻被自己徹底毀了去。

　朱嬤嬤搖搖頭，阮姨娘是小戶人家出，眼皮子淺薄，挑的丫鬟卻是一個比一個心大，沒有忠心可靠的，難怪在蕭府過得一日不如一日。要不是有蕭老爺和大太太盯著，只怕不有心人就要借著阮姨娘惹來禍事了。

　嘆了口氣，終于明白阮府為何把自己請到阮姨娘的邊。

　事告一段落，朱嬤嬤疲倦地躺下，合上眼沒有多久，就聽見外面一陣喧鬧聲，有婆子急急忙忙跑來，說是清雨在房里上吊，救下來已經沒了氣。

　朱嬤嬤一驚，連忙收拾著起來，進了院子見清雨直地躺在地上，邊兩個婆子嚇得臉發白，不由嘆息。這個傻丫頭，氣太大，居然沒熬過這一夜。

　上前手探了探氣息，確定清雨的確斷了氣，便扭頭痛斥守門的兩個婆子：“你們是怎麼做事的，在門口守著都睡著了，里面的聲響都聽不見嗎？”

　大半夜的，兩個婆子年紀不小了，確實撐不住打瞌睡。沒聽見里面的聲響，等回過神來，天已經快要大亮了。聽著房間里沒有一點靜，眼看天越來越亮，其中一個婆子便進去一看，當場嚇得倒在地上。清雨斷氣得久了，子掛在房梁，早就變得僵。一張秀麗的臉也是青白，好不嚇人。

　兩個婆子趕把人放下來，又急忙了朱嬤嬤，不敢驚擾了歇息的阮姨娘。

　朱嬤嬤不敢擅自拿主意，派人醒了阮姨娘，又知會了大太太，只等著如何善后了。

　阮姨娘沒想到自己不過睡了一覺，第二天邊的大丫鬟就無聲無息的沒了。不是沒懷疑過邊的人，卻沒想到會是自己看中的清雨。

　香如此，清雨也是這樣，一個兩個都盯著蕭老爺這塊不妨，顯然沒把自己放在眼，把阮姨娘氣得心肝疼，一疊聲把朱嬤嬤過來。

　朱嬤嬤簡略說了昨晚審問的經過，率先告罪道：“是奴婢不小心，沒想到清雨的子如此剛烈，在椅子底下鋪上幾件厚厚的，沒驚門外守著的兩個婆子。”

　清雨是鐵了心尋死，本防不勝防，阮姨娘了額角，心里很不是滋味。出了事的是住在院子里的香，手的是邊的丫鬟，蕭老爺難道就沒有別的想法？

　誰也不會相信，清雨是畏罪自盡的，反倒會說指不定是要保護背后指使的人，先把罪過都攬在上，好死無對證！

　阮姨娘想到的，朱嬤嬤心里也是門兒清，便道：“宅的事，還是先向大太太稟明才是。”

　又湊到阮姨娘的耳邊低語幾句，阮姨娘這才緩和了臉，點頭道：“確實很該如此，嬤嬤便帶上那個木匣子，跟我去見大太太吧。”

　阮姨娘一進門就低頭著帕子拭淚，朱嬤嬤把木匣子呈上，大太太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不過是一個心大的丫鬟而已，死了便是死了，妹妹也莫要傷心，老爺自然會給妹妹一個清白的。”大太太將木匣子給金嬤嬤，對阮姨娘有些厭惡。這個眼皮子薄的，邊都不知道留的什麼人，一個個只盼著攀上老爺。果真是以類聚，都是上不了臺面的。

　雖然這樣想著，大太太面上卻不聲。要不是阮姨娘是個蠢的，也不會主張羅著幫蕭老爺把納進府里。

　不過最近阮姨娘邊鬧得兇了，大太太也有些不耐煩，便道：“正好，金嬤嬤剛調教了幾個敢府的丫鬟，妹妹瞧著哪個順眼，便補了大丫鬟的缺。”

　阮姨娘著帕子有點傻眼了，說是金嬤嬤調教好的，估計是要放在主院里，大太太卻讓挑一個回去，莫不是想要人就近監視自己？

　被前后兩個大丫鬟給弄怕了，一時心慌慌的，不知該如何回答，便瞥了后的朱嬤嬤一眼。

　朱嬤嬤裝作低頭，向阮姨娘使了個眼，微不可查地點頭。大太太調教過的丫鬟，自然是相貌心都是最妥當的，以后院子里便了些丫鬟作，簡直是天大的好事。要是退一百步，那丫鬟跟清雨、香那樣忘了份，大太太第一個饒不了那丫鬟，也跟阮姨娘了關系，何樂而不為？

　見朱嬤嬤點頭，阮姨娘只好強笑道：“哪里用得著看，金嬤嬤親自調教過，自然是極好的。”

　大太太看識趣，便點頭道：“那好，待會就讓人把丫鬟送過去。至于清雨的事，妹妹只管把心放回去。”

　想了想，大太太恍然大悟道：“對了，今晚老爺該會去月夕院，要是妹妹不放心，倒是可以過去跟老爺提一提清雨的事。”

　阮姨娘暗恨，正要答應，被朱嬤嬤擰了一下，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搖頭道：“不必捉急，大太太尋個機會跟老爺說一聲便好，這點子小事沒得擾了老爺。”

　說完，就帶著朱嬤嬤走了，心里不痛快，回去摔了一整套的新瓷，又止不住的心疼。讓人收拾好了，阮姨娘沉著臉坐著，沒給朱嬤嬤好臉。

　朱嬤嬤倒是乖覺，先是低聲賠了禮，見臉緩和，這才不慌不忙地解釋道：“上回大太太娘的遠房崔嬤嬤，不就是自作主張打擾了老爺，被趕出府去的？老爺連大太太的面子都不給，姨娘何必去這個霉頭？”

　阮姨娘這才徹底緩和了臉，握住朱嬤嬤的手嘆道：“都說娘家人才是最親，大太太平日笑瞇瞇的，一副姐妹深的樣，實際上沒安好心。慫恿著讓我去月夕院驚擾老爺，吃一頓訓斥不得，還會惹了老爺心煩。昭兒大考便在跟前，這時候可容不得半點差錯。”

　朱嬤嬤惶恐道：“姨娘言重了，有二爺在，姨娘便在大太太之下，誰也不得。月夕院那一位不過是以待人，等容貌一去，又沒有老爺的嫡親子嗣傍，下場只怕要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