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蘇國安緩緩道：“你最近……在打聽方的事？”

他的聲音疲憊又沉重， 暮氣沉沉。

這是意料之中的問題，但蘇羽還是為此心頭一跳。他頓了兩秒，點頭肯定。

不等蘇父再說話，他臉上掛著笑， 解釋道：“就是隨便問了兩句， 以前一直沒想著方是怎麼回事， 前些時候看到一份資料， 忽然有點好奇。”

蘇國安凝視他， 為此還取下了自己的老花鏡，好似要把這個兒子從里到外看個明明白白。

“不能問方嗎？那我以后不瞎打聽了。”蘇羽若無其事地說。“爸，你不會因為這個怪我吧？”

蘇國安沒有立刻回答， 于是書房又陷沉默。

桌后，蘇國安看著不遠大兒子悉的臉。

他這個大兒子，說話向來都是這樣， 溫和又知進退， 什麼事只要稍提一， 立即就能放在心上。

換在以前，這不就是件小事，隨隨便便就過去了嗎？

他甚至還會出言安， 說爸爸沒有別的意思，公司遲早都是你和弟弟的，只是方事關重大，所以需要謹慎。

可到底不是以前了。

從宋聞星跟大兒子越走越近開始，他似乎就變了很多。

蘇國安原來還擔心是宋聞星從中挑撥，可是聽了蘇羽這幾句話，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兒子，一直以來都這麼聰明，真的會被宋聞星三言兩語蒙騙嗎？

不過是早就有禍心罷了。

即便沒有宋聞星，他對蘇家不利也是遲早的事。

蘇國安有些心冷：“不會因為這個怪你，打聽一下沒什麼。不是大事。”

“那就好。”蘇羽笑道。

“但是小羽，你不該把方告訴別人。”蘇國安說。“方是整個蘇氏的基礎，你不會不知道，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蘇羽的笑容頓時凝滯，角弧度僵起來，顯得有些稽。他維持著這樣的笑，嗓音仍舊平靜：“爸，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沒有把方告訴別人。”

然而蘇國安已經不再相信他了。

最開始，蘇國安仍怕是自己有什麼誤會，所以即便跟趙興確認了蘇羽的小作，也還懷抱著萬一的希。

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哪就能那麼輕易地承認他是個白眼狼？

蘇國安特意跟知道方的那幾個老員工打招呼，讓他們裝作無意地出一些信息。假如蘇羽真的只是好奇，那也夠他解了。

假如蘇羽另有目的，這些完全是沒有用的，照著去做本無法炮制出蘇氏的招牌醬料。

那麼蘇羽就得再打聽一次。

蘇國安等著這一天，又害怕這一天，人都憔悴了不。知道蘇羽又私下接那幾個老伙計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太多的驚訝了。

加上小兒子的一通電話，告知蘇羽去見了宋聞星之后，蘇國安終于起心腸，把這件事完完全全攤到臺面上來說。

“小羽，這是二十多年來，爸爸第一次不相信你的話。”蘇國安道。“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你這是在干什麼？”

明明方關系到整個蘇氏，而蘇氏是要給兩個兒子繼承的，里邊有蘇羽一半。

如果因為方泄，導致蘇氏一蹶不振，他能得到什麼好？

蘇羽仍不肯承認，搖頭道：“爸，我真的沒有。方這麼重要，我怎麼可能跟別人說？”

“如果沒有的話，你去見宋聞星是為了什麼？”蘇國安問。“何必第二次打聽方？”

要是沒人試過，本不會知道方不對勁。只是好奇的話，打聽過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就是了，大費周章試著做一次又是干什麼？

蘇羽：“宋聞星一直纏著我……我沒辦法才去見他的，跟方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說辭百出，任誰都聽得出來。但他篤定蘇父就算懷疑也只是懷疑，并沒有他真的把方泄給宋聞星的證據，仍舊找理由辯解。

忽然門外“咚”地一聲，父子倆同時轉頭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書房門打開了一條，蘇母站在門外，把他們的談話聽了個全。此刻，怔怔著兩人，眼里盈著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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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駱云深坐在車，給蘇喬打電話。

“啾啾，我在校門口等你。”他一只手擱在方向盤上，聲音低沉和。“晚上去外面吃飯。”

蘇喬剛上完最后一節課，正從教學樓往外走。他“啊”了一聲，懵懵地說：“可是我今晚要回去看爸爸。”

雖然也很想和駱先生一起去吃飯，不過先跟爸爸說好了的，不能反悔。父母年紀大了，要多給他們一點關。

駱云深本來也只是想見見人，聽蘇喬說要回家，沒有毫猶豫，順著說：“那我跟你一起。”

蘇喬當然沒有意見。

他加快步伐，出了學校之后，就見到一輛眼的黑轎車。

“駱先生！”蘇喬拉開車門，臉上帶著笑。“我這幾天好想你。”

一個直球，讓駕駛座上的人心頭溫。

駱云深開車往蘇家去，耳畔是蘇喬的說話聲，語氣的對他抱怨這幾天好忙碌……他不自覺微笑起來。

到了蘇家，剛停好車，蘇喬就興沖沖下去。駱云深跟在后面，不不慢地走著。

“我現在好，等會兒要吃兩大碗飯。”蘇喬開開心心道。

他一邊說，一邊去開門，看到客廳里的場景時，忽然愣住了。

蘇母坐在沙發上流淚，手里攥著紙巾，眼神恍惚。蘇父不住拍著的背，但這點安卻沒起到什麼效果，畢竟他自己的臉也好不到哪兒去。

蘇羽獨自站在一邊，神郁。

“媽，你怎麼了？”蘇喬連鞋都顧不上換，回頭看了眼駱云深，就匆匆忙忙走到蘇母邊，攬著的肩膀。“怎麼哭了？”

看到母親垂淚的模樣，他就不可避免地聯想到了上一世家里撐不下去的時候，繼而心臟猛，驀然疼痛起來。

蘇喬最怕的就是看到父母傷心，這讓他又難過又驚慌。

蘇母搖搖頭，不知該怎麼說，半晌才勉強扯起一個笑容：“你和小駱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讓啾啾回來的。”蘇國安嘆息一聲。“當著全家人的面，把所有的事都說清楚。”

蘇母聞言一滯，眼眶還紅著，看向丈夫：“你別瞎說，小題大做的……”

還是不敢相信大兒子背地里的所作所為，只希是誤會、是巧合。

蘇喬一頭霧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掛著茫然的表，連扯了三張紙巾塞進母親手里。

駱云深把所有人的表看在眼里，立刻明白了現在的狀況。他走到沙發邊，按住蘇喬的肩膀，示意先別說話。

蘇喬轉頭看他，不知怎麼心里平靜了些，抿了抿，鎮定下來。

人都到齊了，蘇國安看向大兒子，問他：“小羽，你到底有沒有把方告訴宋聞星？”

雖然是問句，但誰都聽得出來，蘇國安本不需要他回答。

蘇喬反應了兩秒，忽然睜大眼，轉頭看看父親，又看看站在一邊的蘇羽，整個人都神起來。

他還以為回來就是吃個飯呢，原來已經到了最期待的部分了嗎？

爸爸什麼時候懷疑蘇羽不對勁的，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還以為要過很久才能讓蘇羽出真面目，可是忽然之間……勝利就在眼前！

蘇喬背都直了，一只手張地握拳頭。

他還不知道自己打給父親的一通電話立了功，正豎起耳朵，等著蘇羽回答。

“爸，你誤會了。”蘇羽抬起頭。“我就是不了宋聞星的糾纏，跟他見了一面，讓他不要再找我，其他的什麼都沒說。不信的話，你可以看我的通話記錄，他一直給我打電話，真的很煩。”

蘇國安搖頭：“你不愿意承認就不承認吧，公司那邊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蘇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