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微微一笑:“姐妹們自可放心,今年秀中果有幾個姿容俊、儀態得宜的。現已務府留宮復看,從中優中選優,不日將指給姐妹們各自位下。”
嫺妃捋了捋手腕上的赤金雕蝶紋的手鐲:“昨兒選秀,我倒趕上了。主子娘娘說的姿容俊、儀態合宜的我倒是沒機會得見,不過我倒是見著個傻的,還有個混進來的漢蹄子!”
嫺妃話音一落,在座好幾個人臉上變了。
頭一個自然是皇后。
接下來便是貴妃高雲思、純妃蘇婉。
皇后深吸一口氣,住心下的翻涌,面上依舊端莊一笑:“嫺妃一向寬宏大量,昨天那點子小事,我還以爲嫺妃一晚酣夢,今早醒來便已經忘了呢。”
嫺妃被刺得面上一紅一白:“昨兒的選秀是皇后娘娘主持,出的事總歸都要皇后娘娘擔責,所以皇后娘娘當然是想忘了。我卻不同,我沒什麼要藏著掖著的!”
皇后約略側眸,面上依舊笑意端莊:“是麼?嫺妃不說,本宮還險些忘了皇上的囑託:不知嫺妃昨兒的一百個嫺字,寫得如何?”
“你!”嫺妃一愣,手一拍扶手便站起來。
倒是貴妃靜若風中扶柳,舉袖掩住朱脣,微微一笑:“嫺妃這是怎麼了,當著主子娘娘也敢直呼‘你’?嫺妃是忘了,咱們現在是在宮裡,早已不是潛邸時。主子娘娘寬宏,在潛邸時咱們沒大沒小玩鬧慣了,可是如今咱們都已是皇上後宮的主位,嫡庶有別,當以主子娘娘爲尊。”
嫺妃霍地轉頭瞪過去:“貴妃娘娘原來也還記得潛邸時沒大沒小!貴妃娘娘如今在皇后一人之下,自然是忘了在潛邸時在本宮面前也要自稱一聲‘奴才’了!”
眼見越說越僵,皇后輕輕一拍手邊迎枕:“都住口吧,這都說的是什麼話,各自都忘了自己的份麼?”
貴妃連忙向皇后行禮謝罪,嫺妃也只好不不願地一同矮下了去。
皇后緩一口氣道:“貴妃,嫺妃,你我三人是皇上的初婚三宮,當年在潛邸時是皇上的三房福晉。先帝選了咱們,皇上又重咱們,方給了咱們三個這樣尊貴的位分,咱們也應該謹記先帝和皇上的天恩,在一衆姐妹中略爲表率。”
貴妃率先答:“謹遵主子娘娘教誨。”
嫺妃咬了咬牙,也沒敢再多說話。
皇后這才舒了一口氣:“嫺妃,昨兒皇上你寫一百個‘嫺’字,想來你對這個字更有心得。不如此時就向姐妹們講講,究竟何爲嫺?”
嫺妃咬牙:“皇上我寫,那我就寫嘍。可是我終究是滿洲的格格,我哪裡深究過這個漢字的意思?皇上賜這個封號給我,總歸就是子好之意。”
皇后與貴妃對視一眼,都是微微一笑。
皇后微微擡起下頜,儀自生:“嫺妃,你是現今皇上的乾清宮主位裡擁有封號的、位分最高之人。本宮是皇后,沒有封號;貴妃是初封的、唯一的貴妃,同樣不需封號。皇上的意思是本宮與貴妃獨一無二,故此不需額外封號。”
“那麼到了妃位,因並非獨你一人,還有純妃在,故此需要給你一個封號以示區分。”
貴妃聽到這裡,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盈盈一轉,舉袖掩住脣輕輕咳了一聲,卻挑眸毫不客氣地盯了嫺妃一眼:“主子娘娘說的是。”
嫺妃霍地轉頭,狠狠瞪貴妃一眼。
皇后嘆了口氣繼續道:“你既是得了封號的、位分最高的主位,你自該格外珍重皇上的心意。不過你說的也沒錯,你是老滿洲家族的格格,於漢學上陋些也是有的。本宮既然爲後宮之主,便也有責任教你。”
皇后說著走到書案邊。一衆嬪妃便都跟著走了過來。
皇后親自揮毫,在紙上端正寫下“嫺”字。楷筆端正清麗,足見業於名師之功。
“《說文》中道:嫺者,雅也。《後漢書》又說:嫺雅,猶沉靜也。”
一衆嬪妃側耳聆聽,貴妃含笑道:“主子娘娘也是出自沙濟富察氏家的滿洲格格,可是於這漢學竟信手拈來,妾佩服。”
嫺妃咬牙冷笑:“什麼者也,又什麼《漢書》,我爲輝發國主之後,我可看不懂這些漢人的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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