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確定了容止的死訊，楚玉不再無休止地尋找。

非常聽話地讓桓遠和觀滄海帶著到住下，還是當初那個與容止觀滄海比鄰而居的宅院，很安靜地養傷，很規律的作息飲食起居，不流淚不哭泣，也……不說話。

最明顯看到楚玉變化的人，是桓遠，他更願意楚玉發狂痛哭，哭過之後徹底放下，也不願見這般模樣。

楚玉安靜得不像活人，有時候甚至會微微地微笑，角翹起很小的弧度，可是的眼神，幽深冷寂，如看不到盡頭的隆冬黑夜。

桓遠不知該如何勸解於，只有更悉心地在平日裡仔細照料。

沒過幾日，家門口前，來了個不速之客，亦是舊識故人。

桓遠見到來人，沒說什麼，只道：“你是來見楚玉的吧，隨我來吧。”

楚玉坐在椅上，來到後院花園中一個人曬太，春明暖，但楚玉的心中卻不到暖意，只是靜靜地著這，好像著另一個世界。

腳步聲從後傳來，楚玉自然而然地轉過頭，先瞧見前面的桓遠，再來便是瞧見桓遠後的人，那是個大眼睛的俊秀年，臉上還帶著不的稚氣，但材已經是一個年人的高度。

那年看起來有些眼，楚玉卻懶得多回憶。既然是桓遠帶來地，他自然會給介紹。

來到楚玉前，桓遠嘆了口氣：“流桑，自從發現容止後，便一直是現下這幅模樣。”

流桑？

楚玉遲疑一會，纔將大眼睛年和從前那個孩子聯繫在一起。分別的日子裡，流桑長得很快，材的變化自是不必說，他的臉較從前看起來瘦了一些，臉頰上的了不。只有一雙大眼睛，依舊還留著幾分舊日的神韻。

見到流桑，楚玉微微一笑，衝他點了點頭。

流桑有些張，他期期艾艾地著楚玉，道：“我回來了。”

楚玉點頭。

“我回來後便不想走。”

楚玉笑一笑。

“阿姐也同意了。”

鍾年年？楚玉依舊是點頭微笑。而這時候，不知爲何，對面地年忽然流出異常悲傷的神。

楚玉眨眨眼表示好奇，爲什麼他這種表啊？又沒怎麼樣。

見楚玉如此，流桑更爲難過，他蹲下子，雙手握住楚玉的，哀求地著：“我好不容易說服我阿姐。才讓我回來……可是，是不是太晚了？”

流桑哽咽著。眼淚盈滿雙目，他快速低下頭，用楚玉的手蓋住他的雙眼：“你不要這麼傷心好不好？你傷心，我會更難過地……我不是爲了這個纔回來的……你跟我說說話啊……一定要容哥哥不可麼？我不能代替他麼？”

好像了某個忌的機關，楚玉一瞬間變得呆滯。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流桑手中出手來，看著空落落的手掌。低聲道：“是不是一定要大哭一場才能表現我的正常？我只是不想哭而已啊……爲什麼你們都這麼擔心呢？”

自從那日後，便一直沉默著，其實並不是不能說話，只是彷彿一下子失去了開口的氣力，偶然發呆，覺竟然很好，假如能一直不思考下去，那就再完不過了。

久違地眼淚靜靜地流了下來，如同告別的儀式，直到現在，楚玉纔算是願意承認，容止永遠不在了。

楚玉低下頭，靠在膝蓋上的流桑的腦袋，雖然流桑現在已經長大，可是在眼中，還是和從前那個小孩子沒什麼兩樣：“你是你，容止是容止，每個人都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你們誰都不能取代另外一個人。”

更何況，容止，是不一樣的。

縱然這世上有千萬種溫風，對而言，也及不上容止一個悠然的眼。觀滄海聽著花園的靜，微微舒了口氣，他走過兩家宅院相通地門，走回自己房中，拉開書櫃，便出一條暗道。

沿著暗道走下去，觀滄海來到一間室之中，幽暗無的室正中擺放著一石棺，棺蓋敞開著放在一旁地上，石棺中不住傳來古怪地什麼斷裂一般的脆響，他就對那石棺道：“今日流桑來看。”

那石棺傳來一把極低，也是極冷寂沙啞的嗓音：“流桑來了也好，能讓稍解鬱結，若是這麼下去，遲早得生出病來。”

觀滄海子靠在室牆上，苦笑道：“從前我幫著你騙一次，如今我又幫著你騙一次，大約做夢也不會料到，什麼骨上有異，都是我照著那骨頭的傷痕編出來唬人的，而這宅子裡依舊是和前次一樣，多藏著一個你。”

他有些慨地道：“你又何苦如此呢？在面前詐死，騙傷心流淚，縱然鬱結疾，難道病因不是你？”

棺材裡聲音又淡淡道：“自然是要騙我死了，長痛不如短痛，難道要日日瞧著我這副模樣？”

聽他如此說，觀滄海又是一嘆。

他雖視不便，但也知曉容止現在地形，倘若如今有個眼目清明地人來到棺材邊往裡瞧，定會瞧見做惡夢一般的形：棺材裡躺著一個人，但是這個人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爲人了，他全地理骨骼以眼可見的速度綻開破碎，又迅速的癒合生長，他的棺材底浸泡著一層濃厚的水，人形的就躺在這水之中，在破碎死亡與復甦重生之間不斷地徘徊。

從棺材裡傳來的聲音，便是骨骼碎裂再癒合的聲音。

“我現下的模樣，縱然是不相干的旁人瞧見，也會連著做好些天的噩夢，定然難以承……咳咳咳……”

他話說一般忽然好像被嗆到一樣劇烈咳嗽，觀滄海忍不住問道：“怎了麼？”

過了好一會兒，容止才若無其事接著道：“方纔嗓子碎了一會……我不告訴他，一來是這半生半死的模樣實在不能見人，更何況，不知什麼時候纔是個頭，或許最終我還是會死，與其讓陪著我折磨，倒不如一開始便告知我死了。”除了腦部稍爲完好一些，各部分都在被看不見的力量解離細小的碎塊，很快又迅速地生長痊癒，迎接下一的破碎，每一分的痛都直接傳遞腦海之中，永遠無法到達盡頭，在漫長的痛苦折磨之中，容止已經分不出現在是黑夜還是白天，也記不得現在是什麼時候，只能通過時不時前來探的觀滄海獲知時間的變化。

從幾個月前他一躍跳下江中開始，便一直在重複這樣的過程，他的被那強橫的力量衝擊得幾乎碎裂開，可是卻又有另外一種力量修補著損的軀，讓他不至於死去，但是這樣的活著，容止也不知道會不會比死去更糟糕。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沒有半刻休息的時候，摧毀，蘇生，摧毀，蘇生，在看不到邊際的，極致的痛楚之中，他在生與死的界限緩緩徘徊，可是即便如此，他的思路依舊無比清晰，而他的眼眸，在沒有流的時候，依舊穩固沉靜，幽深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