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九章 何以囚凰（上）

容止出第三箭的時候，楚玉已然張開了雙眼。

幾乎是有些發怔地，看著那一支支宛如流星趕月般的黑箭矢不間斷地向花錯，殷紅滴從他上飛濺出來，落在雪地上，一直到花錯捂著心口倒下，依舊分不清楚這究竟是現實，還是輾轉於生死之間萌生的幻覺。

風勢忽然轉大，冷冽地從狐裘領子裡灌楚玉頸間，打了一個寒，猛然清醒過來，而此時，容止以手合上陳白的雙目，站直起來，他踏著緩慢從容的腳步，來到面前。

著容止清雅悠然的容，楚玉忽然想起了一部電影，一部在大學時，曾經很多次跟朋友一起看，看一次笑一次看一次哭一次的電影。

《大話西遊》裡，紫霞仙子說：“我的如意郎君是一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批金甲聖，腳踏七雲彩來迎娶我。”

容止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蓋世英雄，他心中幾乎沒什麼道義可言，世間在他眼中只是利與弊，他算計得太清楚太清楚，就連從容赴死，也不會失去理智地豪邁。

他沒有穿金甲聖，他時常穿著一白，看起來秀雅高潔，但那些其實都是騙人的，他溫的目中是縝的心機，他騙起人來，從來就不償命。

他腳下沒有七雲彩，他現在踩著的，是寒涼的冰雪和花錯的熱，他曾經踩過許多人的鮮，今後或許也將踩著許多人的，走著他自己選擇的道路。

所以，他不是的如意郎君。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在見到容止的剎那，已經灰涼的心再度燃起溫熱，好像有什麼狂涌而出呢？

是否其實一直在等待著他？是否從開始到現在，便一直覺得他會這樣從容不迫地出現，在生死關頭將他救下？

從平城到，兩千裡的景，就算窮極了自己的目力，也看不到盡頭。

可是他來了。

這是怎麼樣的神蹟？

楚玉擡起手，用力捂住脣。抑即將逸出的哽咽，的雙眼一眨不眨，看著風雪之中尤顯清雅出塵的容止，好像看著一個極容易破碎的幻夢，只要眨一眨眼睛，就會消失不見。

容止沒說話，他甚至不曾出言安，只是站在那裡看著，過了許久，他緩緩出修長優的手。在楚玉面前靜靜地攤開。

楚玉猶豫一下，還是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掌心。

在寒冬裡凍得冰涼的兩隻手，才一接。便各自輕一下，可是在那之後，在這讓萬凋零的冰冷中，卻又無端生出來一溫暖，將僵冷的寒意消解開。

彷彿只要相依，便能獲得力量和溫暖。

容止微微一笑，用力握住冰冷的手，將拉懷中。張臂擁抱。白寬袖宛如蝶翼一般，印在黑的披風上。

“終於見著你了。”容止輕描淡寫，懶洋洋地道，“想看你一眼，就從平城過來了。”他擡起手來，指緣輕輕過的耳垂，曼斯條理地梳理凌的髮。

被他閒適從容的態度染，楚玉也一下子從繃的生死關頭回過神來。雖然很想就這樣一直被擁抱著，但還是不得不振作起神，反握住容止的手腕，道：“快跟我去看看阿蠻他們！”尤其是阿蠻，方纔花錯說阿蠻已死。可是未見到之前，還是不願意放棄最後一僥倖。

楚玉拉著容止。往山上跑去，先後經過花錯與陳白倒下的地方時，的腳步緩了緩，卻還是沒停下，只繼續朝山上跑去。

好容易回到阿蠻攔住花錯的地方，遠遠地瞧見有幾條人影在那兒晃，趕過去時，卻見是阿蠻躺在地上，而另外幾個陌生臉孔正在給他包紮傷口。

耳邊傳來低嗓音：“安心吧，他雖重傷，但尚有生機，此番救得及時，兼之他強健，只消休養一段時日便可恢復如前。”

楚玉一愣，下意識向容止，見他神平穩毫不奇怪，立即明瞭這是他帶來的人。

容止跟著淡淡道：“陳白是我調教出來的，他慣用什麼手法我一清二楚，我覺察馮亭可能對你下手，趕到之後，循著蛛馬跡，不難追來。”

陳白比馮亭等人預定日子的提早一天發覺異樣，反令對方提早圖窮匕現，引殺機，而容止也比同樣提早了一日發覺異樣，兩廂抵消，又是一個正好。

容止趕到之後，看到的卻是滿城的混和遍地的，他心中雖然焦迫，卻依舊當即想出應對之法，他知陳白慣用手法，只略一思索，便想明白楚玉等人大致的去向，召來附近的殘留人手，快馬加鞭追趕而來。

確定楚玉山之後，他下令部下分散做幾隊搜索，但是憑著對陳白的悉，最先找到楚玉的人，還是他，至於其他人，此刻應該也找到了桓遠等人。

侍從給阿蠻包紮好傷口，其中有一人將他背在背上，楚玉看阿蠻的口脣之間依舊有微微的呼吸，這才總算放下懸著的心，花錯畢竟不是真的鐵石心腸，他還是留下了阿蠻一條命。

而這時候，另外分兩路奔逃的桓遠藍也被帶到楚玉面前。

見到桓遠，楚玉扯了扯脣角，卻無論如何都歡喜不起來，這一路上折損了多人，陳白死了，阿蠻重傷，花錯亦失去了自己的生命，這樣的形下，縱然是死裡逃生，也無法生出多高興。

桓遠亦是心複雜，雖然他很激容止救下楚玉，可是此番他也算是再一次承了他的，心中始終有些不甘之。

容止淡淡地掃了眼桓遠和藍，接著，在楚玉桓遠驚詫的目中，他踏上前一步，手扣住藍的景象，他的手指冰涼如雪，冷得藍一個哆嗦，但下一刻，冷意化作懼意，藍睜著一雙盈盈淚眼，又驚又怕地著容止，不知他這是要做什麼。

容止角啜著如雲溫雅的笑，手上作卻甚是冷靜穩固，他一手扣著藍的景象，另一隻手則撕開的領。從藍懷裡，落出來一隻小小的荷包，荷包落在地上，滾出來十數粒彩燦燦的紅豆。

容止也不多問，只道：“你有什麼可說的？”

見到此番景，楚玉也頓時明白，原來花錯之所以能一路跟隨，竟然是因爲藍以紅豆留訊的緣故，不斷地在關鍵地方丟下紅豆，或多或都給花錯留下了指引的道標。

陳白的安排並沒有多大問題，卻壞在了這一粒粒相思紅豆上，而他自己，也因此丟了命。

想到先前陳白被花錯一劍劃開咽，楚玉終於不住有些悲憤，著藍，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自問並不曾虧待藍，就算這次逃命，也沒有拋下，可偏偏就是這不拋下，反而差點給帶來了殺之禍，甚至還連累阿蠻重傷，害陳白平白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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