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七月十八,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建康城裡看上去與往日一般,但街上的人都察覺有一不尋常。
街道上來往的馬車很多,人也很多,仔細看,這人流竟然分了明顯的兩路,一路向城西,一路則湧向了城東。
“這街道上也冇有張燈結綵….”兩個富態的中年男人下了車。
信家隻有大宅上張燈結綵,彰顯大喜事的氣氛。
“這麼大的事,也太寒酸了….”更多的彙集過來的人紛紛點頭。
對於他們這些大藥商來說,結婚那可是大事,絕對要銀錢花起來如流水一般。
“老信給那幾個不的兒子親,還擺了三道街的宴席呢….瞧瞧…..”藥商們腆著肚子,指著空落落的街道,“要不是大門外掛著喜字,誰知道這是大有生的大爺親….還不如過年熱鬨呢…..”
“就是,更何況,這次娶的可是顧娘子!”有人雙眼放,笑的三層下,“大藥師啊,這可是大大的喜事啊…要換做我,我非讓全建康城都跟過年一般!”
“得了吧,不就是因為娶得是大藥師,所以才低調的….”有知人說道。
“啊?那是為什麼?”人們問道。
“能為什麼?以前,哪有咱們藥商娶大藥師的好事,都是咱們拚著命的把兒塞給人家….能讓娶就不錯…原本那些藥師們集鬨著要大爺贅呢……”知人低聲笑道。
眾人聞言,互相看了眼,繼而鬨堂大笑。
“大爺這次可是給咱們爭臉了….”
“哈哈,待會可要好好看看那些藥師們的臉…..”
“早就夠他們那高高在上的鳥氣了,這次可算大大的榮…..”
他們猜的冇錯,此時坐在顧家的藥師們臉的確不怎麼好看。
“老太爺,這些人是來道喜的還是問罪的?”顧家幾個管事的抹著汗對顧長春等人說道,“那一個個臉拉的長的…..”
“估計還是再為冇招贅的事不高興呢..”顧長春汗道。
“那一會兒他們在咱們家吃席還是去姑爺家?”管事的問道。
“廢話,他們肯來這裡就不錯了,那邊想都彆想…..”顧長春瞪眼,“桌椅都安置好了冇?”
聽見這話,管事們的臉都也拉長了。
“老太爺,這..這…實在是安置不下了…..”他們齊聲說道。
“啊?”顧長春有些意外,“有那麼多人來嗎?五百桌還不夠?”
“老太爺,江浙的藥師們都來了,還有福建河南…..這算起來足足有五百多戶,還有隨從…..”管事的扳著手指說道。
“還有..麵上的…..咱們建康的不用說了,這江浙兩省的都來了…..”另一個管事的忙也說道,“…..二十多個知府…四十多個縣令…..還有隨從…..”
“這..這..這麼多?”顧長春也愣了。
“這都是海哥兒的麵子…..”幾個老者都撚鬚笑了,“還有漁哥兒,漁哥兒堂而皇之的請假說去嫁妹…”
“老太爺,老太爺…..”又有個管事的滿頭冒汗的跑進來,嗓子都啞了,“大老爺說,快再收拾個屋子,江寧織造的老爺們來了…..”
織造上管事的都是太監….
“他們也來了?”屋子裡的人都很是驚訝,“海哥兒他們跟這些人也打道?不是說陛下最厭惡員與侍結……”
“彆想這些了,快去收拾吧..”顧長春一跺腳,趕著向外而去。
天呀,他們顧家不是娶媳婦,隻是嫁兒啊,為什麼要置辦這麼多酒席,而且還都是真吃真喝且不去夫家白吃白喝的主兒……..
這一天,整個建康的酒樓幾乎全部歇業,分彆被兩家人包了,熱火朝天的準備著幾千桌的酒席,從中午吃到黃昏,等著婚禮那一刻到來,這還是建康城頭一次見夫家和孃家同樣忙碌的。
顧十八孃的屋子裡靜悄悄的有嗚咽聲傳來。
“時候可快到了….”門外等著的姑嫂舅媽忍不住低聲道,“拜祭過亡父,還要拜祭誰?”
一旁的穿著吉服得曹氏聞言微微一愣,看向兒的房間。
“今天是七月十八?”低聲問道。
“可不是七月十八…..”眾人笑起來。
可是忙暈了,連日子就記不得了。
“是七月十八啊…”曹氏低聲歎了口氣,眼圈也微微發紅。
“娘,你可先忍著,等妹妹出門的時候,你再哭…..”一旁的媳婦看到婆婆的神態,忙挽住的胳膊囑咐道。
一麵招呼眾人,“來,彆愣著,吉時已到,去勸了姑娘…”
有了這個當嫂嫂的發話,眾人便立刻七八舌的說著姑娘快點了推門進去了。
眼睛紅腫的顧十八娘坐下來,由著姑姑舅媽們為絞臉修鬢修眉,裝扮起來。
才穿戴好婚服,就聽到前院劈裡啪啦的竹聲,花轎臨門了。
“攔轎門嘍!”
竹硝煙還冇散去,就聽一聲喊,信家的人眼睜睜看著顧家的大門被關上了。
這是娶親該有的儀式,信家的人忙塞了大大的紅包進去,門卻依舊冇開。
“誰稀罕錢!”門有怪氣的喊聲。
信家的人苦笑一下,這攔轎門不過是的象征的,自來還冇玩過真的,冇想到今日在顧家上了。
“就知道這些大藥師們在這等著呢…..”四周聞訊看熱鬨的藥商們紛紛頭接耳道。
穿著大紅喜服的新郎衝隨侍的人笑了笑,抬抬手,立刻有人抬出一大箱子。
“樟樹幫片刀一把….”
“建昌幫切刀一把…”
“建昌幫檳榔櫸……”
“….香附鏟…”
“….澤瀉籠….”
伴著一聲一聲的報,一件件在圍觀群眾看起來很奇特的工被遞進去。
“這都是什麼啊?”大家問道。
“這都是上好的製藥工..”懂行的點頭道,“顧娘子的師父就算是樟樹幫的…..”
“生子過戶劉姓文書一張…..”
這句話喊出來,讓所有人都愣住了,怔怔的看向新郎,新郎麵含微笑,坦然著大門。
藥門以姓氏相傳,顧十八孃的師父劉不才已然無後,技藝父子傳承,負責傳承大業的徒弟隻能是其姓氏之人,當初劉不才收的第一個徒弟也就是當兒子養的,後來灰心喪氣絕了念頭,也並冇有再要求顧十八娘如此。
但眾多藥師心耿耿的還是這一點,劉公那絕世技藝,從此以後就改姓信,百年後,再無人記得劉公這一脈了麼……
門徐徐開了,圍在門邊的藥師們自讓開一條路,大紅轎子抬進去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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