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兗州逃難過來的？祖籍山郡？”

　一群差聽到徐大自報份之后，紛紛圍了過來，一邊打量他們一邊驚奇道：

　“居然真有難民從兗州逃到冀州來，爾等是怎麼過來的？”

　抬頭去看他們后，沒有車馬，連個代步騾子都沒有，但想也知道，普通老百姓不可能買得起這些金貴的牲畜。

　“所以，爾等皆是走過來的？”差嘖嘖奇道。

　徐家五口，整整齊齊的點了點頭。

　王大有一家也附和著。

　差們面面相覷，自政令頒布之后，這是第一批前來投城的兗州難民，該如何置，他們也沒經驗。

　幾個差互相推讓一番，最后由一個年紀看起來最大的差站了出來，示意徐王兩家跟他走。

　“你們跟我來吧，先去府衙戶。”那名差招呼道，神沒有不耐，也沒有多麼熱。

　徐大和王大有拱手謝過，這才領著家人們跟著這名差了城。

　縣城不大，城常住人口總共不到一千戶，但這整齊的街道，井然有序的商鋪小攤，還有街上行走的老百姓，都給人一種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

　徐月一路逃難見識過太多的荒村廢城，冷不丁踏這樣一座充滿煙火氣的城市，忽然就升起一莫名的。

　“嗚嗚嗚......”

　旁傳來抑的噎聲，徐月扭頭一看，佟氏正捂著，眼泛淚，連月以來的艱難，在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釋放。

　徐月：看來的不止是我一個人。

　“小的姓徐，不知爺如何稱呼？”徐大笑著同那名差攀談。

　差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思考徐大配不配和自己說話，但見他目誠摯，頓了半晌，冷淡回道：

　“我姓劉。”

　徐大點點頭，“哦，原來是劉大人。”

　“大人不敢當，我不過是一小吏。”劉榮邦邦的駁斥道。

　換做其他人，這會兒估計已經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后諂笑兩句，恐怕得罪大人，也不敢再開口。

　但徐大是誰？

　眼前這位就是他目前份能夠接到的唯一吏，雖然就像是劉榮自己說的，他還配不上為吏。

　但人家就是在那個系的人，馬上自己一家就要在河間落戶，況還不知道會怎麼樣，要是能從這人口中多得到一點有用消息，對他們來說，彷徨的未來又能多增加幾分確定。

　徐大面上沒有半點尷尬，而是很認真的又把稱呼轉變過來，喚他劉差爺。

　且自顧自的又問起來，比如難民如何安置，需要納什麼費用之類的。

　一邊問，一邊握住劉榮的手，不聲的遞給他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

　原本高冷不可靠近的劉差頓時挑了挑眉，有點驚喜的瞥了徐大一眼，這難民可不像是難民的樣子啊。

　門口那些家伙見沒賺頭，誰也不肯接下這個差事，他本也不想，奈何比這些家伙早來幾年，上頭要是問責，第一個拿他開刀，不得已這才把這差事接了下來。

　沒想，還能有意外收獲？！

　劉榮暗中掂了掂錢袋子，估著有兩百個錢，夠來兩斤牛，外加一斤好酒了。

　冷漠的神頓時消失，出了和善的淺笑，“你們是到這的第一批難民，細則還得看戶曹大人如何安排。”

　“但原先我曾聽大人說過，周邊幾個村莊去年冬季死得太多，荒了不田地，想來應該會安排你們到附近那幾個村子去。”

　說著，看在兩百個錢的份上，又好心安了一句，“這幾個村的里正都與我吃過酒，到時候我與他們說一聲，會好好安置你們的。”

　劉榮的話說得小聲且快，又是方言，徐大努力理解外加徐月從旁小聲翻譯，這才聽懂他的意思。

　徐大點點頭，又試探問道：“劉差爺，必須去村里嗎？要是留在縣城呢？”

　被徐大特意抱在懷里當翻譯的徐月聽見阿爹這話，知道他不想去村里，想留在縣城，期待的豎起耳朵聽劉榮怎麼答。

　卻沒想到，劉榮頓了一下，忽然謹慎起來，狐疑問道：

　“你小子想留在城？無田無地的，做些什麼營生？”

　如今是多事之秋，冀州一邊提防著西邊的黑巖軍，一邊又在同兗州流民軍開戰，早先上頭準備收容難民時就提醒過，恐有細混難民之中，務必謹慎。

　如今一看，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徐大很是可疑！

　徐大和徐月同時到了劉榮不善的目，父倆心里咯噔一下，萬萬沒想到就這麼多問一句，居然就被當了細。

　徐大急忙解釋了一番，說自己就是被之前的流民軍嚇到了，覺得城里比較安全，隨便問問的，這才打消了劉榮的懷疑。

　只是此番試探，又讓徐月一家子清晰的到了現在局勢的張。

　剛剛所見的繁華煙火，不過是人們努力維護出來的和平表象。

　本質上，現在這個大慶王國已經在傾覆邊緣。

　不過把兩家人帶到府衙后，劉榮突然又對徐大說了一句：“若有本縣人士幫你們做保，留在城里也不是不可能。”

　舉目無親才流亡自此的一家五口頓時默了。

　看來，現在想留在縣城幾乎不可能，附近的村子才是他們的最終歸宿。

　不過這邊相對太平，也沒有災，去村里就去村里吧。等安定下來，再慢慢籌劃。

　一家五口對視一眼，似乎都已經接了繼續為種田人的事實。

　王大有一家倒是沒這麼多想法，能有一地方讓他們落腳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他觀察過，河間縣城附近的村莊都好的，土地開闊，又有河流，比他們那山多水的大王村好多了。

　等有了田地，明年開春好好耕耘，日子慢慢就會好起來。

　王大有滿懷憧憬的等待著，徐家那邊卻還想再努努力。

　眼看劉榮獨自進了縣衙，王氏小聲對徐大說：“你再去找這個劉姓差活活，雖然都是村子，但也有分別，盡量安排一個條件好的。”

　徐月聽見阿娘的話，忙提醒道：“要想富，先修路，阿爹，要通方便的！”

　徐大見兒這急慌慌的心模樣，好笑的點了點的小腦袋，“行，聽你的。”

　說罷，拿出木箱里的大錢袋，示意家人們待在原地不要走，悄悄尋著劉榮的方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