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卷起青石街面上的殘葉，讓寂寂無聲的小鎮帶上了幾分肅殺。

　茶樓酒肆大門閉，門之間出一雙雙眼睛，盯著驅馬從長街上走過的三匹駿馬，以及站在長街中心攔路的男。

　左凌泉黑仗劍，站在青石長街中心，看著迎面而來的三騎，清冷眉宇微微蹙起。

　湯靜煣躲在后，已經察覺到了氣氛不對，手兒攥著左凌泉的袖，小聲道：

　“小左，這幾個人好兇，我們回去吧。”

　左凌泉并未回頭，只是抬了抬手：

　“都是人，湯姐，你先回去，待會我再陪你回京城。”

　湯靜煣有些猶豫，不過一個婦道人家，這種場合除了壞事也沒有作用，想想還是輕聲道：

　“小左，你可得注意些，年輕氣盛和人打架，出事兒的我見過太多了，這些事兒給棲凰谷的長輩去理，你別強出頭。”

　“我知道。”

　湯靜煣抿了抿，左凌泉不走，也不好再勸，只能提著擺，小跑回了八角牌坊，邊走邊回頭。

　察覺棲凰鎮的異，在八角牌坊下看門棲凰谷弟子，往這邊跑來，也不乏弟子跑回柳林，向山谷的師長稟報消息。

　踏踏踏——

　鐵蹄踏過青石街面，駿馬緩緩來到街心，三人翻下馬。

　程九江看著前方攔路的年輕人，沉聲道：

　“左駙馬，你是朝廷的人，不該手此事。”

　左凌泉抬起下：“我該怎麼做事兒，不需要外人教。”

　呂明周和藍英，皆是靈谷一重的武修，在大丹朝也算德高重，見左凌泉如此輕狂，都是皺眉。

　程九江聞言，倒沒有顯出怒，走到距離左凌泉十丈之，繼而抬起右手。

　呼——

　黃袍鼓掌，街上罡風驟起，帶著拳套的右手上綻放出扭曲電蛇。

　下一刻。

　嘭！

　拳頭落在街面的老舊青磚之上，發出了一聲震耳聾的雷鳴。

　青石炸裂化為碎石，裂紋路波浪般往外擴散。

　兩側藥鋪茶肆，在氣勁之下墻壁崩裂，不過眨眼之間，青石長街中心，便出現了一個圓環，圓環磚石盡數碎裂，不剩完整的一磚一瓦。

　程九江置圓環的中心，而青石裂的紋路，在左凌泉的鞋尖戛然而止。

　如此駭人的威勢，把剛剛跑過來的棲凰谷弟子驚得連連后退，驚呼出聲。

　藏在房舍里旁觀的修士，也被嚇得破窗而逃，再不敢停留在周邊。

　背負長劍的呂明周，退開幾步，臉上難掩敬佩。同出扶乩山的藍英，對此倒是習以為常，只是看著寸步未退的左凌泉，眼中稍顯訝異。

　一拳過后，青石街面上又安靜下來。

　程九江站直形，看著紋不的左凌泉：

　“說‘不該手’，是因為你是朝廷的駙馬，給你三分薄面；非要我說，你連我都近不了，你才明白意思？”

　左凌泉煉氣十二重，哪怕天資卓絕，劍氣離也最多三五丈，在這個距離，確實不到程九江的角。

　不過對于這句‘連我都近不了’，左凌泉并不認同。他抬眼看著程九江，聲音平淡：

　“我不出手，程仙長怎麼知曉？”

　程九江見其不停勸阻，懶得再搭理一個小輩，抬眼看向后方的八角牌坊，等待棲凰谷諸位掌房的到來。

　藍英脾氣暴躁，見這小輩如此無禮，上前一步冷聲道：

　“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為有煉氣八重的修為，就敢在這種場合……”

　嚓——

　話音未落，青石長街上響起一聲‘嗆啷’劍鳴！

　寒一閃間，似乎連東方的晨曦都被一分為二！

　程九江向八角牌坊，眼角余卻見站在前方的黑年輕人，腰間長劍不知何時出鞘，劍鋒之上墨龍縈繞。

　程九江目錯愕，但錯愕并非來自左凌泉駭人的速度，而是左凌泉竟然敢拔劍！

　他們三個靈谷站在這里，人都沒來齊，炮還沒開始打，就一個人提劍往上沖，你他娘腦子有病？

　不過，這個念頭，只持續了一瞬間，程九江眼中的錯愕，就變了震驚。

　因為劍太快了！

　眨眼就來到了近前!

　程九江雖然措不及防，但武者本能還是讓他抬起了手，虎爪拳頭之上流暴漲，護住了全要害，同時往回飛退。

　但程九江馬上就發現，面前的黑年輕人，劍鋒指的并不是他，而是正在開口說話的藍英。

　只見那柄化為墨的長劍，在出手一瞬間顯出三道劍影，用的正是棲凰谷的看家絕技‘余霞綺’，瞬息之間就到了藍英面前，連他都只能看見三道殘影。

　余霞綺練至大，可百劍齊出，三道劍影顯然不多，是棲凰谷修士的正常水平。但程九江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人能把‘余霞綺’用出這種夸張的速度。

　颯——

　左凌泉隨劍走，三道劍影直指藍英全上下，不過程九江一愣神的功夫，便已經來到藍英前。

　藍英靈谷一重的修為，再厲害也是個走雜門路數的修士。

　左凌泉埋頭苦修十四年，求的就是個‘快’字，此時還是以半步靈谷的修為，第一次滿狀態出手；打個相差不遠的雜門修士，如果還能讓對方反應過來的話，他這劍也就白練了。

　藍英還在張口說話，瞳孔卻猛然收，但手指剛了一下，便覺口鉆心之痛傳來。

　左凌泉距離藍英尚有丈余，墨流般的劍氣，便灌藍英的口，毫無阻礙地把藍英的口打了個對穿。

　嘭——

　藍英后背出一團霧，形隨后倒飛而出。

　程九江誤判了左凌泉的攻擊目標，往回飛退再往前馳援，速度明顯慢了半拍，抬手一拳轟出，一道帶著雷的拳影，砸向尚在前沖的左凌泉。

　左凌泉眼神鋒銳無雙，一擊得手后沒有半分停留，旋一劍，刺向了還在著前方的呂明周。

　呂明周有反應時間，雖然沒轉頭，腰間佩劍卻已經出鞘三寸，但這顯然來不及。

　轟——

　拳風在左凌泉上炸開。

　左凌泉出了一道無憂符，不過劣質無憂符，對上靈谷四重的修士，和沒有區別不大。整個人剎那間被一拳錘飛了出去，把街道側面的藥鋪撞了個對穿。

　嘩啦——

　喧囂戛然而止！

　一切不過電石火之間，連程九江差點沒反應過來，閑雜人等更不用說。

　從牌坊跑過來的棲凰谷弟子，只覺眼前一花，相對而立的四人，就躺下一個、不見一個，旁邊的房舍也垮了，都是驚得停住腳步，急聲道：

　“左師兄？！”

　在犄角旮旯圍觀的散修，直接是沒看懂，但他們看出是左凌泉先出手，眼中此時才顯出錯愕，都在想——這小子瘋了不？

　全場最清醒的，恐怕只有能看清一切的程九江。

　程九江一拳出手后，是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想起回頭查看兩名幫手。

　藍英被一劍穿，往后倒飛出去摔在街面上，捂著口滿眼震驚，都忘記了上的劇痛。

　呂明周把劍拔了出來，低頭看著口橫切而過的痕，眼神茫然，現在還在思索發生了什麼事。

　片刻后，佩劍掉在地上。

　叮叮當當——

　佩劍在青石上彈了幾下，響聲驚醒了所有人，卻也讓棲凰鎮陷了徹底死寂。

　圍觀的修士，此時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這個黑年輕人，方才一人對三靈谷出劍，還轉瞬滅倆？

　這是天上的劍仙轉世不？！

　跑過來的棲凰谷弟子，手中劍都掉在了地上，張著不知道該說啥。

　程九江也是懵了片刻，才弄明白目前的況，他看向被撞出破的藥鋪，不可思議道：

　“你了靈谷？”

　“咳咳……”

　碎石瓦礫之間，一襲黑袍的左凌泉，口袍碎，膛上留下了一個烏青拳印。

　不過程九江倉皇之下在遠出手，力道不大，并未傷及要害肺腑。

　左凌泉咳嗽兩聲，從瓦礫間站起來，劍鋒斜指地面：

　“沒那麼高，半步靈谷。”

　程九江面難以置信——即便不是靈谷，也是煉氣十二重，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強的殺力。他可是知曉左凌泉才十七歲，上次煉氣八重，都把所有人嚇得不輕，如今又來個煉氣十二，這是神仙不？

　相較于程九江的震驚，左凌泉則要放松得多，他走出破房子，開口道：

　“早知道你們這麼菜，那天在棲凰谷就該把你打趴下，害得我白擔驚怕一個月。”

　這句話并非狂妄。

　左凌泉長這麼大，手過最厲害的敵人，估計只有長青山里的屠。

　對靈谷境的‘高人’，左凌泉還抱有敬畏之心，只在和吳清婉切磋時，確定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一劍瞬殺靈谷一重的修士，對付靈谷四重的程九江，他其實心里沒底。

　方才左凌泉敢出劍，是發現程九江拳風的迫力，并不像想象中的那麼強；不過程九江終究是靈谷四重，他也不敢貿然剛正面，所以選擇了先對付兩個靈谷一重的菜試探佯攻。

　此時一劍出完，左凌泉也清了大概——以程九江的反應速度來看，他有一戰之力，雖說不一定能打過，但他后面可還有三個靈谷境的幫手沒到場。

　左凌泉拍了拍口的灰塵，從藥鋪里走出來，示意地上的藍英，和即將倒下的呂明周：

　“留他倆一條命，是給程仙長三分薄面，你知難而退，過去的事兒棲凰谷既往不咎；如果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估計程仙長，撐不到師伯他們過來給你解圍。”

　此言一出，全場寂寂。

　些許旁觀的修士，想說左凌泉太狂妄，但瞧見街面上的況，是不敢開口。

　程九江聽見這目中無人的言語，沒有回應，只是雙眼微瞇，雙拳一張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