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到正午，棲凰谷人頭攢，所有弟子都聚集在中心廣場上，聽著四師伯鄭玉封，講述過幾天選人去驚臺的事兒。

　不過，能站在廣場上的弟子，和這場天降福緣已經失之臂，鄭師伯說這些，只是借著機會激勵一下弟子罷了；真正被重視的弟子，都在廣場后方的大殿里。

　左凌泉陪靜煣喝完小酒，從京城歸來，本想去廣場上，聽見多識廣的鄭師伯講段子；走到半途，小花師姐卻跑了過來，遙遙招手道：

　“凌泉哥哥，師父你去大殿，師伯師兄他們都在那里。”

　“是嘛？”

　左凌泉不明所以，詢問了下緣由，小花師姐也不甚清楚，只是帶著他來到了正殿外。

　有大丹朝以舉國之力支撐，棲凰谷的正殿十分氣派，規模不下于皇城里的正元殿。

　左凌泉從側門進，抬眼便瞧見空曠大殿里，左右整齊擺著數張桌椅，已經有幾十人就座，都是五房的掌房、執事和嫡傳弟子。因為國師岳平不在，大師伯岳恒大殿正中的主位上，面向所有人說著過幾天的安排。

　大師伯岳恒，是國師的養子，以至靈谷二重，算是在場修為最高的，但年齡也最大，卡在瓶頸多年不見靜，如今頭發胡子都白了。二師伯、三師伯，坐在大殿兩側，余下嫡傳弟子，平日都在閉關修煉，左凌泉認識的不多。

　正對大門的墻壁上，掛著一幅畫像，但并非棲凰谷歷任掌門。

　左凌泉心中疑，仔細瞧去，才發現畫像下有香火，但并無牌位，說明這是‘生祠’，供奉的是活人。

　連棲凰谷歷任掌門都不掛，把外人供在宗門正殿里，這畫像之人的份有多高，就不用說了。

　左凌泉沒瞧見畫像上有落款，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吳清婉的背后坐了下來，悄聲詢問：

　“吳前輩，墻上掛的是何方神圣？”

　吳清婉格恬淡不參與事務，坐在第二排，手兒撐著側臉，聽大師兄羅里吧嗦。見左凌泉來了，后仰靠在了太師椅上，解釋道：

　“我們祖師爺的祖師爺，荒山尊主，驚臺老祖。直呼其名，據說人家能聽到，所以沒人告訴我什麼名字。”

　“哦……有多厲害？”

　“整個大丹朝都在長青山東邊，而長青山是荒山的分支，荒山尊主就是荒山之主，你說有多厲害？”

　“……”

　左凌泉還想象不出來那是什麼境界的高人，便也不問了，目轉向坐在前面的兩個年輕人：

　“這兩位師兄是？”

　“坐在你二師伯后的是許志寧，今年二十七，煉氣九重，和我當年差不多厲害。三師伯后面的是姚和玉，也是二十七，煉氣八重。”

　左凌泉緩緩點頭，資質不錯的況，三年通一竅，到九重也得三十三，能二十七歲九重，在大丹朝確實算得上天賦驚人。

　“這次去驚臺，就他倆機會最大，其他人要麼修為差了、要麼年紀大了，就看佘玉龍能不能及時破鏡，你大師伯把自己這麼多年都舍不得用的‘固元丹’都給他了……”

　……

　兩個人竊竊私語間，大師伯岳恒，總算說完了羅里吧嗦的廢話，開始說正事：

　“這次驚臺，給我朝修士三個名額去臨淵城，是甲子不遇的大機緣，你們務必珍惜。我往年去過臨淵城，沒記錯的話，九宗換門徒，十年才有一次，每次都在極之至、氣始生的冬至開始。雖說在年底，但路途遙遠，會遇上什麼況也尚未可知，你們從現在起就得開始準備。”

　三師伯的嫡傳姚和玉，抬手一禮道：

　“弟子屆時，必然全力以赴，不辱師門栽培。”

　二師伯曉得外面的殘酷，搖了搖頭：

　“別說大話，能活著走到臨淵城，你們就已經不負眾了。九宗換的是門弟子，咱們大丹朝去三個人，包攬倒數一二三都是好事，就怕人家覺得礙眼，直接攆出了門。”

　話是實話，但確實不好聽。

　大師伯臉一沉：“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二師伯輕咳一聲，不再言語。

　大師伯掃了眼眾人，又道：

　“這次想搶名額的人很多，棲凰谷外面不乏天資卓絕的年輕人，你們切勿大意，能全占三個名額最好，占不了也不能讓外人了風頭，特別是扶乩山。”

　大殿眾人皆是點了點頭。

　“還有，過幾日來京城的人很多，切不可在這時候出子。玉龍他們要籌備，沒法帶隊巡山，這個重任就給不參加爭取名額的弟子，務必掃盡周邊山野，不放一鳥一出長青山……”

　吳清婉聽到這里，開口道：“大師兄，巡山的隊伍，讓凌泉帶一支吧，他武藝很好，能擔此重任。”

　在場眾人聽見這話，都是轉過頭，看向吳清婉——左凌泉是未來駙馬，名字眾人都聽說過，但印象嘛……

　好像除了俊得不像話、家里銀子多，其他并不是很出眾，特別是在修行方面。

　大師伯遲疑了下，還是詢問道：“清婉，你確定凌泉能勝任？這次來客眾多，巡山可不是小事，稍有疏忽，我棲凰谷便面盡失……”

　吳清婉回過頭來，看向左凌泉：

　“凌泉，你行嗎？”

　左凌泉知道吳清婉對他無微不至，能給他安排事兒肯定是出于好意，而且這也不是什麼苦差事，對此自是點頭：

　“凌泉定不負諸位師長厚。”

　大師伯見此，也不再多說，分配起了巡山的路線……

　------

　許久后，掌房師伯講完了話。

　左凌泉被安排巡視熊瞎子嶺一帶，等同于頂替佘玉龍的職位；他對此沒有異議，散場后，陪同吳清婉一起出來，走向丹房的竹林。

　去正殿參加議事，吳清婉穿的是棲凰谷的制式黑，比較莊重，及長發，緩步行走間漣漪陣陣，優雅中不失那份自帶的風韻。

　左凌泉走在后，目打量著棲凰谷奐景；但風景再終究是死，怎麼對比，也沒前面的人好看。

　兩人穿過殿前廣場，吳清婉讓小花們先去忙自己的，等周圍沒人后，才和左凌泉并肩行走，說起了方才的安排：

　“凌泉，我給你安排差事，你可別多心。”

　“吳前輩言重了，我也是棲凰谷弟子，為宗門辦事是應該的，哪有多心一說。”

　“這可不是為宗門辦事。在棲凰谷，帶著師弟師妹巡山是個香餑餑差事，給的獎勵厚，還能在師弟妹間樹立威、給師長們也能留下好印象；一般都只有表現好的弟子，才會被委任這個差事，以視宗門的重視。”

　吳清婉偏過頭來，看向左凌泉的側臉：

　“棲凰谷一直都在想辦法把弟子送進驚臺，本來明年準備把許志寧他們送去，驚臺忽然給了這麼個機會，他們肯定先走了，明年的位置也空了下來。我知道你的天賦，如果實在找不到沒法修煉的原因，明年就讓你隨著師兄他們去驚臺拜訪，看能不能找個得道高人瞧一眼。這種事兒，師兄他們必然猶豫，畢竟我們和驚臺不在一個層面上，人家能接待我們都算客氣，哪里好意思帶太多人去。所以你得在師伯面前留個好印象。”

　說到底，還是在為左凌泉修煉的事心。

　左凌泉早已經到了吳清婉的無微不至，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含笑道：

　“我明白了。多謝吳前輩提點……嗯，吳前輩這麼照顧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答謝。”

　吳清婉打心眼里喜歡左凌泉，當然，是長輩對晚輩的喜歡。

　從未考慮過回報的事兒，只是想看著一個天才，從手底下橫空出世罷了。

　“這都是我這當長輩應該做的，有什麼好謝的；真要答謝，就以后好好對姜怡，我可是把當親閨看，你要是敢負了，我這當丈母娘的，可饒不了你。”

　“丈母娘……”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覺得這關系有點怪，想了想道：

　“聽起來怪怪的，還是前輩舒服些。吳前輩和公主長得和姐妹似的，看起來也不像。”

　吳清婉對于這句夸獎，倒也沒有謙虛的意思，抿一笑道：

　“好啦，帶著王銳他們去準備吧。對了，遇事兒要分析局勢，自保為主，心懷俠義也得有自知之明，可不能太莽了。”

　“吳前輩放心，我行事向來穩健。”

　“嗯，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