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剛駕崩，太子就要違抗詔。

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太子就得落得個不孝忤逆的罪名。

哪怕他以後朕了皇帝，這也會是他的一大汙點。

臻貴妃很清楚這一點。

因此沒有理會太子的苦苦哀求，出雙手，穩穩地接住了詔。

「妾，謝主隆恩。」

這一張輕飄飄的詔，就定了的生死。

翰林閣大學士知道自己這道詔送出去後，就算是把太子給得罪死了，以後他的仕途基本上是沒指了。

他已經做好致仕歸鄉的準備，因此並未解釋什麼，他朝著臻貴妃拱了拱手，便默默地退回到原位。

殿眾人此時也都不發一言。

隻有李瓊在哭著喊母妃。

他不想讓母妃死。

臻貴妃的手腳已經冰涼，腦子都有些發木。

但還是竭力維持住冷靜，如同沒事人般，聲安了太子幾句。

然後看向太後。

「可否容妾回去收拾一下？」

太後心裡看臻貴妃不順眼，但也不至於在這個時候表現得太過急迫，畢竟臻貴妃還是太子的生母，真要當著太子的麵把臻貴妃死了，太子肯定會記恨，這對沒什麼好。

反正聖旨已下，臻貴妃必死無疑，不必急於一時。

於是微微頷首，允了。

臻貴妃福了福：「多謝太後娘娘，妾告辭。」

見要走，李瓊趕忙也跟了上去。

含章殿外還跪著很多人。

他們見到太子和臻貴妃出來了，紛紛朝著兩人見禮。

臻貴妃和太子坐進車輦裡。

車輦朝著玉芙宮緩緩行去。

李瓊抓住臻貴妃的袖，哭著哀求。

「母妃，您不要死，兒子不想讓您死！」

臻貴妃苦笑：「傻孩子，本宮也不想死，可君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啊。」

是小看了狗皇帝。

那傢夥其實早就在防著了，所以才會提前立下詔，讓為他陪葬。

真不愧是能當皇帝的人，夠狠！

臻貴妃掏出手帕，幫李瓊掉眼淚，溫聲說道。

「別哭了，你都是大人了，以後還會是一國之君，可不能再不就哭鼻子。」

李瓊崩潰地道：「我寧肯不當一國之君，也不想讓母妃死！」

臻貴妃心裡也很難。

此時看到兒子這樣，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李瓊哭道：「父皇為什麼那麼狠？為什麼啊？」

哪怕他年老，此時也無法理解父皇的做法，為什麼好端端地要著他的母妃去死？

臻貴妃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他。

「本宮也不知。」

心裡其實很清楚。

狗皇帝之所以要讓殉葬，歸結底還是因為不夠信任。

他擔心在自己死後，會仗著新帝年，以太後的份手朝政，壯大外戚的勢力，搖李氏的江山。

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幫李瓊掃清道路，好讓李瓊能夠順利地坐穩皇位。

但不能將這些說出來。

怕會李瓊會因此而自責愧疚。

臻貴妃他的腦袋：「也許等你以後長大了，你就會明白你父皇所做的一切。」

李瓊哭著搖頭：「我不明白！我永遠都無法明白！」

臻貴妃嘆了口氣。

其實希兒子永遠都不要明白這些事。

然而事已至此，已經沒有退路了。

「本宮有一件事，想讓你幫忙。」

李瓊淚眼婆娑地看著：「母妃請說，隻要是兒子能辦到的，一定會竭盡全力幫您辦。」

臻貴妃緩緩說道：「攝政王李寂並沒有謀朝篡位之心，一切都是他人杜撰誣陷，本宮希待你登基之後，下旨替攝政王洗清冤，還他一個清白。」

李瓊不解：「母妃和李寂之間的關係不是一直都不怎麼好嗎？您為何突然想到要幫他？」

臻貴妃：「本宮確實不怎麼待見李寂，但他畢竟是你小姨的夫君，看在你小姨的麵子上，也不能任由他被人誣陷。」

李瓊低下頭，悶聲道：「此事非同小可，兒子須得再想想。」

臻貴妃一眼就看齣兒子的心思，直言道。

「你不想放過李寂？為何？」

李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

「朝廷本來就不需要攝政王。」

在他看來，攝政王這個稱號本就可笑。

一個王爺，竟然能夠越過君主直接手朝政。

這種人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是故意給皇帝添堵的嗎？

當初李寂還在朝中的時候，就把李瓊製得不過氣來，如今他好不容易纔能擺李寂的影，真正地將權力握在自己手裡，他說什麼都不想再變回原樣。

臻貴妃懇求道：「這是本宮最後一個願，你難道忍心看著本宮含恨而終嗎？」

願二字紮痛了李瓊的心。

他哽咽著說道：「母妃別這麼說，其他事兒子都能答應您，唯獨這件事，兒子做不到。」

臻貴妃竭力說服他改變主意。

「你隻需要幫李寂洗清罪名，然後給他一塊偏遠的封地，讓他過自己的安生日子就行了，他不會留在朝堂裡威脅到你。」

李瓊抿了下。

「母妃的想法很好，可是以李寂的格，他會甘心被發配到一個偏遠地方當個閑散王爺嗎？

像他那種狼子野心的人，隻要有給他個機會，他就會將整個朝堂都攪合得天翻地覆。

對付像他那樣的人，就得斬草除，永絕後患！」

說到最後，他那稚的臉上流出了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狠戾氣。

臻貴妃怔怔地看著他。

「這些事，都是誰教給你的？」

李瓊扭開頭，避開母妃的視線。

「沒有誰教，是兒子自己領悟到的。」

臻貴妃：「李寂畢竟是你的小姨父……」

李瓊：「那又如何？是您親口告訴兒子的，天家沒有親！」

臻貴妃愣住。

生活在皇宮裡麵，每天都要麵臨爾虞我詐。

為了能讓兒子儘快長起來，從小就教導他要冷靜剋製。

告訴他，天家沒有親可言，所以千萬不要相信皇宮裡的任何人。

說這些是希他能避免被人利用。

卻沒想到，這些話竟有一天會用在自己上。

這什麼？作繭自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