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無邊

這聲「姐姐」一出，滿堂寂靜。

淇安微微抿，低下頭去，看著懷中睡的寶兒，沒有說話。

龍憐的這聲姐姐，此此景，如何應得起。

軒轅杉皺了皺眉頭，已有侍衛閃出，一左一右架著龍憐離去，而長卿，早已出指如風，隔空點了的啞。

龍憐眼睜睜的看著淇安，滿眼絕，角卻緩緩流出來。

「且慢！」莫若臉一變，站起來，「小七！」他了一聲。

淇安抬起頭來，順著他的眼去，也是心中一驚，「軒轅，先抱一下。」

將寶兒放軒轅杉懷裡，幾步奔了下去。搭上龍憐手腕的剎那，淇安就愣住了。緩緩的低下頭去看，聲音有些發抖，「為什麼？」

龍憐笑了，眼淚如水晶一顆一顆掉落。「長卿！」

淇安了一聲。長卿咬咬牙解開了龍憐的道，就把頭扭向一邊，很是心不甘不願的樣子。「你可知道，斷腸散本無藥可解？」

淇安從侍衛手中接過龍憐，一同跪倒在地。「我知道，」龍憐笑著，「可是姐姐，不用這種方法，怎麼見得著你？」

龍憐出一隻手去，拉住了，「姐姐，你真是好運得讓人嫉妒。那麼多人保護著你，閒雜人等，又怎麼能近得了你的。姐姐，相公你一定要去救。」

淇安抓住了的手，搖了搖頭，「龍憐，懷禮為朝廷命，若是他出了事，皇上自然會有安排，你又何苦拿自已的生命來作賭注？」

黑的源源不斷的流出，龍憐臉上的笑容，淒愴而絕決，拉著淇安的手忽然一，電火石間，另一隻手就架上了淇安的脖子。袖落，抵在淇安頸間的匕首閃著冰涼冷的澤，那青黛的暈，昭示著淬過毒的痕跡。

兩人原本就相隔極近，這一下事出突然，讓長卿等人也措手不及。「娘！」

朗兒哭一聲就要奔來，卻被軒轅杉出一隻手按住。

他緩緩站起來，一隻手抱著寶兒，一隻手拉著朗兒，緩緩綻開了笑容。輕五在旁邊看得心驚，那龍憐都已經是死定了的人了，他家王爺還能把怎麼樣啊？

「你要什麼？」

太子軒轅驥站起來，抑著滿腔怒氣。龍憐看他一眼，「表哥，你不用這樣生氣，懷禮出事，我知道你也很著急，芳菲都已經告訴我了。不知道的，只有被你們保護得這樣好的姐姐吧。」

握著匕首的手了一，軒轅杉張的往前一步，卻又生生止住。「你要什麼？」

這次問話的變了長卿，他就知道的，不該對那人心的，要死就死，最好死得遠點。這人最可惡，要死就死好了，幹嘛還要到人前來丟人現眼。

龍憐閉了閉眼，開口，「蕭長卿，我要我相公安全無虞的回來，你們能答應麼？」

力氣已經在慢慢的流失，龍憐微微一笑，「我的時間不多了，不要考慮得太久。」

軒轅杉衝著輕五點了點頭。輕五立刻會意，「王爺答應，只要你保證我們王妃安全。」

龍憐抿，「那麼蕭長卿，你也答應嗎？代表蕭家？」

長卿幾乎沒有一刻遲疑，「我答應。」

「你發誓，以蕭家名義發誓，若是有違此誓，蕭七生生世世不得善終。」

淇安頸上的管在刀刃的下方跳著，讓人心驚。

軒轅杉目一凝，長卿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蕭長卿，以蕭家名義發誓，盡力保懷禮安全回京。若是有違此誓，陪著我家小姐蕭七，生生世世不得善終。」

話聲一頓，「若是今日龍憐讓我家小姐有半點損，我也發誓，要將龍憐關心的人，一個一個找出來，死無葬之地。」

龍憐看著他，輕輕笑了，「蕭家長卿，果然名不虛傳。」

目徐徐掃地四周，「今日滿堂賓客在座，就替龍憐做個見證，蕭家和王爺既已應下，我龍憐也算死而無撼了。」

「叮」的一聲，匕首落在地，龍憐緩緩倒下。

淇安看著，目沉痛。龍憐卻笑得開心，「姐姐剛剛不是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嗎？現在憐兒可以告訴你了，憐兒抗旨離開修行之地，又敢在世子滿月之際大鬧王府，早已是難逃死罪。可是能在臨死前為相公做一點事，我已經是心滿意足。」

脖子上的涼意還沒有消去，眼中的淚意又湧上。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深至此。

目已經漸漸渙散，龍憐仍然笑著，「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他，可是他為什麼，要你呢？你有什麼好，你知不知道，新婚之夜，他只不過扶了我一下，就因為上有了我的香味而不敢回你房間，在院中坐了一夜，你卻因此而趕他出房。姐姐，我恨你，好恨你啊！」

淚已經無聲無息流了一臉，淇安抱著龍憐，一句話也說不出。對龍憐，不是全無怨恨，可是此刻，滿心都是悲傷。龍憐的手，慢慢揪的襟，「姐姐，我真的好恨你，可是早知道相公這麼你的話，我也會學著你的。現在，我要走了，你回相公邊好不好？」

的眼睛恢復一清明，固執的看著淇安。「我們都不在了，相公會很孤獨，姐姐，你回去吧！」

臨死之人的請求，原該是要答應的。可是這樣的要求，又怎麼能夠全？「姐姐，姐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你！」

龍憐眼中的，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直至隕落。淇安手一抖，任的了下去，低著頭，任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也砸在的心裡。「娘！」

軒轅杉手一鬆，朗兒就奔了過來，「娘！」

他摟著淇安的脖子，小小的子不停的發抖。孩子的眼淚在頸間發燙，淇安抬起手來著他的頭，無力的悲傷。龍憐很快就人抬了下去。七步斷腸，連七步都沒有走到，就已經肝腸寸斷。

之一字，要毒過世間所有藥。軒轅杉一步一步走下來，還在覺得發。攬著的肩，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幸好，沒事。

被朗兒的哭聲吵到，軒轅杉懷裡的小傢伙半掀起眼簾，似醒非醒的樣子。眼睛一睜一閉的眨了幾下，扁著小嗚咽了幾聲。朗兒吸著鼻子，轉過頭來看了看，又轉過頭去，替淇安著眼睛，「娘，弟弟又要準備哭了，你快抱。」

軒轅杉小心翼翼的將寶兒放淇安懷裡，寶兒扭著小子在娘的懷裡蹭了幾下，偏了頭，又閉上了眼睛。賓客散去後，只留下了太子和莫若等人。「懷禮發生什麼事了？」

淇安問道。太子和莫若對看一眼，又一致的看向軒轅杉，「王叔應該也是知道的吧？」

淇安看向軒轅杉，軒轅杉臉不變，也沒有看，只對輕五作了個說的手勢。輕五看了看淇安的臉，才說，「懷禮經過淮安時，忽然失去了蹤影。

幾批人馬都沒有找到他，將軍本武藝不低，邊侍衛又不在數，又沒有發現軍隊有明顯的調的跡像，太子殿下懷疑是武林中人的手腳，派了軍隊尋找一番之後，卻仍然沒有蹤影。」

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寶兒，淇安忽然向著莫若開口道，「軍隊去哪裡尋找了一番？」

莫若苦笑了一下，他就知道，小七沒那麼好騙，早晚總要知道的。「桃花塢！」

手一停，淇安心中一驚，卻又強自了下去，「不是說那桃花谷中機關重重嗎？」

「一把火而已，並不需要太複雜。」

淇安猛地站起來，失聲道，「你……？」

莫若直視著的眼睛，毫不閃躲，「桃花谷中無一人逃出。」

那滿山的桃花，那滿眼絢爛的繁華，還有，還有那火焰般的年，竟然都，都……淇安只覺得嗓子堵得厲害，看著莫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軒轅杉終於站了起來，走到淇安邊，看著，「淇安，你早知道要有所取捨的。」

「人命，在你們看來，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嗎？」

心裡又痛又怒，明知道不該，卻是忍不住那奔騰翻滾的緒，軒轅杉安靜的看著，漸漸抿。良久，卻又緩緩放鬆繃的線條，軒轅杉並沒有回答的問題，雙手抬起，扶住的肩，「懷禮和戰烈，淇安，你會如何取捨？」

淇安看著他，一，想說的話卻又消失於舌尖。軒轅杉卻笑了，「淇安你總是心，可是這世間總有許多不捨不忍不能卻不得不去做的抉擇。」

莫若跟著笑了，「小七你不該這麼急著生氣，應該聽我把話說完。桃花谷中的確無一人逃出，可是我們後來清點，死去的全是谷中打雜的僕役，其餘人等，跟懷禮一樣，統統消失不見，半點蹤跡也無。」

眼睛徐徐向長卿看去，長卿只得低了頭，「六公子也傳了書過來，淮安境，並無異。」

太子彈了彈手指，「桃花塢總壇中說也有上萬人，居然一夜之間全數消失，小七，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莫若歎口氣，「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龍憐才會出此下策，不惜以生命作注，也要蕭家出手。淮安境，如果連蕭家也查不出來，就再沒有其他人有能力辦這件事了。」

夜很深了，軒轅杉還沒有回房，哄著寶兒睡下，淇安才走出門來。只見一個影靜靜的立在院中，夜風掀起他的衫，微微揚起。淇安走上前去，從背後抱住他。軒轅杉子一震，卻沒有轉過頭來。淇安將頭靠在他背上，輕聲道，

「我選你。」

軒轅杉微微低下頭去，覆上了環在腰間的手。淇安閉上了眼睛，「不管是懷禮，戰烈還是別的誰，我都選你。」

軒轅杉轉過來，眼中有星點點，「即使知道懷禮曾經為你堅守至此？」

「我錯怪他了。」

淇安握他忽然有些僵的手，「所以以後絕對不犯這樣的錯誤。如果要是有別的人來搶你，我絕對不讓，讓長卿定或者是別的什麼人，將那的遠遠的給我送走，最好在你上寫一個標語，嗯，就寫為蕭七所有，任何人等，不準來搶，連想想都不行。

如果你做了什麼讓我傷心的事，就罰你兩天不準吃飯，給我寫個兩千字的悔過書。軒轅，我要永遠這樣拉著你，除非你趕我走，否則今生今世，絕不會再放開你了。」

軒轅杉緩緩笑了，猶如忽然盛開的曇花，麗得讓人暈眩，「好！」

最後幾個字，是他俯到耳邊說完的，「今夜，寶兒沒有哭。」

淇安只覺得兩頰發燙，抬眼看著他，什麼也沒有說。軒轅杉在上輕輕了一下，又很快移開，「什麼都不要想，在我懷裡好好睡一覺。」

今日龍憐的事，懷禮的事，也夠累了，軒轅杉打橫抱起，向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