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的功夫稍縱即逝。

　刑司只花了三天時間，便已將事查了個水落石出。

　陳良娣此次乃是因為一風寒藥遭了大罪。

　順著這風寒藥往下查，整個東宮醫屬八的常用藥，尤其是子慣用的，全被浸了活的藥。

　這樣的事發生在一國儲君的東宮，簡直駭人聽聞！

　所有人想到自己曾經喝過的藥，竟都是這些害人的東西，都不寒而栗。

　更有甚者，想著自己進了東宮這麼些年肚子卻一直不見靜，不由得悲從中來，不殿宇傳來了哭聲。

　們這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誰人不恨？

　查！

　必須往下查！

　刑司得了太子的命令，還有東宮眾人的力，自然是盡心盡力地查。

　可越往下查，這事兒就越不那麼好查了。

　不是查不出來，而是太過駭人。

　“給東宮和太醫院供應藥材的，是百年老字號了，杏林喬家，也算是世族，當年先帝爺親自請喬老太爺出任太醫院院正，加封正一品國公，都被喬家婉拒。”

　自從陳福林醒來后，太子三五不時就來絳福軒坐坐，跟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其名曰打發時間。

　這不，今天下午人又來了，一開口卻是這事兒。

　“那喬家已經如此清貴，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陳福林聽完不解，喬家莫非和東宮有仇？

　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太子和喬家姑娘兩相悅，于是人約黃昏后，卻被棒打鴛鴦，喬家姑娘不忍和心之人分離于是殉了？

　從此喬家與東宮勢不兩立，并要東宮斷子絕孫？以此報復？

　短短幾個呼吸，陳福林腦子里已經腦補了好幾場相相殺的大戲。

　秦驁看了一眼，說道：

　“有些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你以為的喬家，又不僅僅是喬家。”

　“世家貴族之間，姻親織，利益牽扯不清，可能今日兩家勢不兩立你死我亡，明日又因為某個契機某種利益為盟友，詭變狡詐，權衡利弊，審時度勢。”

　“這，就是世家！”

　許多世家總標榜自氣節，風骨，秦驁對此嗤之以鼻。

　若真有什麼風骨和氣節，王朝更迭數百年，怎麼沒見這些世家消失？

　若真有那玩意兒，就該殉國才是。

　陳福林見他說著說著，一莫名的氣勢人而來，于是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里。

　他對世家權貴的厭惡，是發自心的。

　即使他祖母，生母，妻子皆出自世家貴族，但他不愿意繼續延續世家特權。

　將整個大靖比作一片森林，而世家和權貴宛如一棵棵遮天大樹，寒門，黎民百姓卻如樹下的歪歪扭扭的小樹。

　大樹吸收了幾乎所有的雨，長得愈發茁壯青蔥，遮天蔽日，而底下的小樹，只能偶爾從林葉的間隙中獲得一縷，一滴水。

　饒是這樣，這些大樹還不知足，盤虬臥龍，枝干錯雜，妄圖撼天地！

　妄圖將森林里所有的小樹都拔除！

　既如此，何不斬斷這些巨樹？

　將和雨，重新分給那些筆直卻孱弱的小樹，撒給天下黎民？

　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只是世家和權貴們的天下。

　這一日，陳福林時隔多年也印象深刻。

　的太子，在他們還尚未的時候，第一次在面前談到了世家貴族，也毫不遮掩自己的態度。

　想，這就是上輩子他早早死去的原因吧。

　皇族這棵樹，還不夠茂盛，所以被世家貴族那些大樹聯合絞殺，奪走了屬于它的。

　從此，樹下那些，仍是在一片黑暗中，隨風飄，不知何時能再見……

　“喬家背后，是王氏。”

　這是太子最后告訴的事。

　王氏。

　是太子生母，當今皇后的母族。

　也是太子妃的母族。

　不知王家拿住了喬家什麼把柄，還是許了什麼重利，竟讓喬家拿百年聲譽做賭。

　如今一朝敗，滿盤皆輸。

　因為這百年聲譽，東宮和太醫院從不對藥材百般查驗。

　當然，普通查驗也是沒用的。

　因為那些東西并非毒藥，便是檢查，也查不出什麼問題來。

　不過若是老太醫觀其，嗅其味道，也是能發現異常的。

　可偏偏這藥啊，是喬家送進來的。

　皇家唯一的用藥材商。

　百年杏林世家。

　查了，沒毒，太醫們也只是象征的兩把，便庫了，于是便有東宮如今這境況。

　出了此事，太醫院那邊也到牽連，開始對太醫院的藥房進行徹查。

　幸也不幸，太醫院的藥房并無問題，有問題的只東宮罷了。

　給東宮送藥的喬氏一支全部下了大獄，正在審理背后之人。

　整個后宮，尤其是東宮卻都是流言。

　有真有假，真真假假，太子不知是太忙還是怎麼，并未阻止。

　連太子妃也稱病，宮務由兩位側妃暫時打理，任由東宮流言四起。

　“這下可完了，那些娘娘喝了這麼多年的涼藥，后來的也就罷了，前頭的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可不就是嘛！不過咱們這宮里，向來是倒了一茬又來一茬的，沒看到吳良媛還在，家里又送了姐妹進來？”

　“還有上回在太園湖發現那無名尸，我聽說還是一個奉儀呢，前年進宮的……”

　“我聽說太子妃這些年并未從醫署拿過藥，都是太醫開了方子，長樂殿自己就有小藥房。”

　“是嗎？誒你們說，長樂殿建了個藥房，是不是……”

　余下的話不必說，說話的幾個人卻都是心領神會的。

　這一次除了剛進宮這些主子，前頭那麼多人，獨獨太子妃自己殿里專門建了個藥房。

　每每看了太醫都是只留了方子，并未去醫署抓藥。

　這時候說什麼“先見之明”都是假的，已經不人懷疑這就是太子妃本人下的手了。

　理由大家都替想好了。

　我這個正妻都還沒有孕，你們這些小娘竟還想母憑子貴？

　白日做夢吧！

　這樣一來，太子妃下手合合理，不僅是宮人們這樣覺得，便是好幾位主子也是這麼想的。

　崔側妃來看陳福林的時候，也提了一：

　“這事兒，該不會真和那人有關系吧？”

　這幾日被弄得焦頭爛額。

　出了這樣的事，太子妃突然就抱了病，太子便直接下命和楊璇協理宮務，還把沒犯錯的盧良媛和李良娣兩人都給了足。

　東宮一副風雨來的模樣，眾人種種猜測層出不窮。

　可偏偏那楊璇太可氣！

　竟直接當起了甩手掌柜。

　明晚便是端家宴，太子妃做了一半的事兒甩給了，人家偏偏還不給代清楚，弄得是一個頭兩個大。

　陳福林咧著直笑。

　現在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頂天了在屋子里走走，自然是不到的氣悶。

　“管同誰有關系呢，太子自然會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