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請求

泰安院的正堂很安靜，除了幾個伺候茶水的丫頭，沒有別人。

一個嬤嬤，還沒有這個資格值得老太君費神招待，所以老人家打了個招呼便就藉故回了屋。

將正堂空出來讓崔翎待客，則是給心的孫媳婦撐的臉面。

來的是位四十出頭有些微胖的嬤嬤，有些眼生。

眼角有點紅腫，像是剛哭過，不過這會眼淚已幹，看起來也並不見十分哀傷。

崔翎仔細認了認，確定不是五房的，也沒有在安寧伯夫人的院子裡瞧見過。

皺了皺眉，不著痕跡地拉了拉木槿。

木槿連忙找個機會湊到崔翎耳邊說道，“那是二夫人邊的陶嬤嬤。”

安寧伯府二夫人米氏，是慶國公的嫡生兒。

幾房妯娌間，數出最好，便難免有幾分清高傲氣，連帶著邊的嬤嬤丫鬟出門，都各覺高人一等。

木槿在安寧伯府的時候，因爲主子不給力，沒有二房丫鬟們的氣。

去廚房取菜啊，去針線局取一季的新啊，就連熬個去火的藥湯人家都得搶個先。

這位陶嬤嬤也曾遇到過幾回，但人家護短，連正眼都沒有瞧過，一句話就讓吃虧到底。

這些腌臢事，木槿是從來不會到九小姐跟前說的。

但不喜歡陶嬤嬤，這緒卻自然而然地流瀉在的語氣中。

崔翎目流轉，心下便已如明鏡。

陶嬤嬤是二伯母的人，能讓哭著來袁家的事，定然是二房的事。

可記得二伯母孃家是很威風的，宮裡頭的淑妃就是慶國公府的。

二房要是有事，不去求慶國公府，不去求淑妃娘娘，倒痛哭流涕地來見……

顯然，見不過只是一個幌子，人家要求的是鎮國將軍府袁家。

但若是正經的大事，牽涉朝堂政治，二伯母又不傻，怎麼可能派一個嬤嬤來跟哭訴？

所以，多半是二房的堂兄堂姐們惹了什麼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的事。

崔翎這樣想著，不由便鬆了口氣。

不是崔家有事就好，不是五房就好。

雖然對崔家談不上什麼，但在大盛朝，子在夫家的地位如何，除了子嗣外，很大程度上由的出決定。

孃家若是勢強，婆家自然會多給一份臉面，行事也有所顧忌。

譬如二伯母，能在安寧伯府橫行無忌，連爲世子夫人的大伯母也要讓三分，還不是因爲孃家慶國公府是大盛朝最鼎盛的名門世家嘛？

所以，崔翎爲了自己，也要日日盼著安寧伯府好，五房好。

至於別人嘛，只要沒有幹什麼抄家滅族連累的事，才懶得這份心呢。

那嬤嬤見了崔翎，連忙行禮，“老奴是二夫人邊的陶婆子，給九姑問好。”

木槿撇了撇，陶嬤嬤平素眼高於頂，這回卻自謙爲婆子，那不必說，一定是有求於小姐了。

心下冷笑，當初可勁地縱著底下的小丫鬟們欺負，其實就是沒有將九小姐看在眼裡。

不然那些小丫鬟們怎麼不去搶長房幾位小姐的裳？

怎麼不去倒其他得寵的小姐們的藥湯？

如今倒好，看九小姐嫁到了袁家來，有要求著的事來便著臉皮過來，虧們也好意思！

崔翎不想要沾染安寧伯府二房的事，便打定主意不管陶嬤嬤說什麼，都要打太極過去。

淡淡一笑，“原來是陶嬤嬤啊。”

原來兩字，咬音微有些重，仔細聽來，帶了幾分戲謔。

陶嬤嬤老臉一紅，咬了咬牙說道，“二夫人本想親自過來一趟的，但這幾日病了，只好遣了老奴來給九姑請安。”

只將話說到這裡，便不再繼續。

按照常理，九姑自然會將話題接下去的，總要關心地問一下，二夫人得了什麼病，怎麼不好了，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這樣，纔好順水推舟，將要求的事兒說出來，還不顯得死皮白賴。

誰料到崔翎聽了這話，只是嘆了口氣，“這天氣冷了，是容易生病，我們家老太君這幾日就子不適呢，勞煩陶嬤嬤回去二伯母穿得暖些，仔細。”

陶嬤嬤一愣，九姑並沒有給接話的機會。

想了想，鼻子一，竟有兩顆豆大眼珠從眼眶中滾落，“九姑是知道的，我們二夫人子骨一向很好，這回若不是因爲五爺，怎麼會一病不起……”

陶嬤嬤心中暗想，這回都已經主提到了五爺，九姑總該問問五爺犯了什麼事，怎麼惹得二夫人病倒這樣嚴重了吧。

崔翎爲自己的判斷力點贊，早就料到應該是二房的哪位惹了事，果然。

其實對五堂兄沒有什麼印象。

沒辦法，安寧伯府子嗣太多了，堂兄弟堂姐妹加起來三四十個，那麼懶惰的人，怎麼能記得清誰是誰？

尤其男孩子長到十歲就遷去外院過，不是家宴都不著，就更沒有印象了。

除了特別顯眼的那幾位，迎面走過來，都不一定認得出誰是誰。

所以，本來就不想沾的麻煩，又是完全沒有印象的人，怎還會想要知道個子醜寅卯了？

躲都來不及，傻了纔會撞槍口上。

但便是躲，也不能做得太明顯。

崔翎垂著頭又深嘆一口氣，“慈母如同三月春暉，總是時時刻刻要爲子提心吊膽的，二伯母這樣慈，菩薩一定會保佑的病早日好起來的。”

陶嬤嬤吸了一口涼氣。

心想，九姑沒有出閣時，在家裡時那就是個一點主意也沒有的。

莫說其他幾房了，就是他們五房的丫頭，也沒有欺負房裡的人。

那時大夥暗自裡都在傳言，當初先前的五夫人過世時，九小姐了刺激，這麼天仙似的小姐，恐怕有些癡愚，所以才躲在屋裡不見人的。

陶嬤嬤想，自告勇要接這趟差事，也是因爲九小姐容易說話，沒有脾氣，好糊弄。

可從前呆呆笨笨的一個人，怎麼嫁了人就忽然變得伶牙俐齒起來？

有些後悔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二夫人是個什麼人，誰也沒有心裡更清楚。

若是不將差事辦好了，回去定沒有好果子吃。

這樣想著，陶嬤嬤便決定不再虛以委蛇，等著人家來問，必須要主請求了。

也真豁得出老臉，直接“噗通”一聲朝著崔翎跪下，“求九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