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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蓮》 第7章 相親

楊氏和兒子、薛良三人相互攙扶著慢慢回到丁浩與薛良合住的那幢偏廂小屋,爽利的小青姑娘也已讓郎中送來了金瘡藥。豆星大的一點燈燃起,楊氏擔心地道:“兒啊,快趴下,讓娘看看傷勢,給你敷些藥。”

丁浩抓住腰帶,有些窘迫地道:“娘,不必了,一會兒我和大良哥互相敷些藥就了。”

楊氏微微一怔,輕啐一口道:“你這孩子,娘上掉下來的,還覺著臊得慌?唉,也是的,不知不覺,你都長這麼高了,要是尋常人家,都該說個媳婦了,可你卻……,都是娘連累了你。”

這話一說,眼圈一紅,又想掉下淚來,丁浩連忙安道:“娘,你別說了,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您給了我這子我這命,那就是最大的恩了,難道我堂堂男兒不靠自己去掙一份家當,不靠自己的能力讓母親安晚年,還要埋怨爹孃給了他命,沒有再奉送一份榮華富貴,那是最沒出息的貨。”

楊氏沒想到自己兒子能說出這麼心的話來,心中又是又是欣。丁浩從自己牀鋪邊撕下一條牀單,讓楊氏坐下,小心地撥開頭髮,爲敷上金瘡藥,然後輕輕把布條裹好,楊氏握著兒子的手,心裡充滿安詳和幸福的覺。兒子這一場病,終於開竅了,不再總是呆呆的了,兒子長大人,無疑是一個母親心中最大的滿足。

薛良手裡提著黑乎乎的一砣東西,一直站在一邊。這房中簡陋,無桌無椅,除了那一鋪坑沒有旁的東西,所以他手中的東西也無放下。幫母親敷完了藥,丁浩扭頭一看,不奇道:“豬兒,手上拎著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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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良傻乎乎地一笑道:“狍子,要是扔下可惜了的,我撿回來了,也就焦了外面一層,裡面香著呢。”

“好,來,你也坐,咱們……吃狍子。”

薛良捧著黑乎乎的狍子坐在炕邊,丁浩從狍子上扯下一條,外邊雖然是焦的,裡邊的果然還十分鮮的還有一熱氣升起。

“娘,你嚐嚐,香著呢。”

“噯”,楊氏就著兒子的手,咬了口香香的狍子,慢慢咀嚼著,淚漸漸在眸中聚起,連忙藉故扭轉了頭去,悄悄拭去了腮邊的眼淚,然後回過頭來,看著大口大口嚼著狍子的兒子和薛良,歡喜地綻開了笑意。

這個母親,在如今的丁浩心中,本無脈相連的覺。這個不是兄弟同兄弟的薛良,在如今的丁浩心中,本來也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路人。他繼承了原來那個丁浩的記憶,卻沒有繼承他的,可是現在他分明覺到,一抹深濃的母子、兄弟,正在他的心底重新升起。

他忽然覺到,在這個世上,他並不是一無所有的。

丁家家主丁庭訓這兩天趕到城裡會見一位老朋友。這位老朋友姓李,李玉昌,是一位大鹽商。丁老爺家有良田萬頃,產糧無數,都售賣與西北邊軍,邊軍沒有那麼多銀兩支付,便開府專賣的鹽引,讓他憑鹽引返回地鹽廠取鹽,抵作糧資。

丁庭訓是有份、有功名的地主鄉紳,持商業本已有些自降份,或況年紀大了,不免故土難離,不想在田地之外再持行商坐賈的產業,於是一向都把鹽引給這位好友,由他帶了人去把鹽運出來,再利用他掌握的商業網絡,散發給各墟市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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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合作多年,友深厚,如今不止是商業上的朋友,更已結通家之好。丁庭訓本想請老友去他府上暫住,卻被李玉昌婉拒,丁庭訓詫異地問起,才知道李玉昌的外甥兒唐焰焰此次隨他一齊到了霸州城,李玉昌在霸州城裡理一些商場上的事務後就要送去廣原。

這李玉昌是個家業極爲殷實的大鹽商,他的妹夫唐百泉更是了得,唐氏乃是整個西北地區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富可敵國。唐家與廣原將軍程世雄是姻親,廣原將軍程世雄是唐焰焰的姨父,這次唐焰焰就是代表唐家去給姨父的老母親過七十大壽的。

丁庭訓弄清楚了唐家、李家、程家這錯綜複雜的關係,又聽說這位唐大小姐仍待字閨中,不覺起了心事。他最疼的二兒子丁承業,眼看就到弱冠之年,可是比起他大哥的沉穩凝重來實在差得太遠,整日裡鬥走狗,遊手好閒,又時常留連煙花之地,真是讓他費盡了腦筋。他一直琢磨著給這二兒子結一門親,希了親之後他能變得穩重起來。

可是一來以丁家的勢力,在霸州地方這門戶相當的人家就不好找,找到了又未必有適齡的閨可嫁,嫁過來也未必降得住他這個繮野馬似的兒子,可是如果是唐家……那就不同了。唐家論財論勢,都比他丁家高出一大截,真要能攀上這門親,丁家在西北的地位固然是穩如泰山,而且唐家的大小姐還怕不能管住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

要說他這二兒子丁承業,遊手好閒的確紈絝,可是那長相卻是英俊非凡。眉清目秀、脣紅齒白,不知底細的,誰看了他那金玉其外的相貌,不讚一聲翩翩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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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庭訓思來想去,便借酒遮,向李玉昌表示了想結親的意思,李玉昌可不知道丁家二的本來面目,他每次來霸州,都是行匆匆,丁承業一表人才,在他面前向來答對得,斯文有禮,很他的法眼。再說丁家雖論財論勢不及唐家,可也勉強算是般配。他的妹夫死得早,唐家現在是外甥當家,他這個孃舅爲外甥心一下婚事也是應該的,於是便無可無不可地應承了下來,約定個日子讓這雙小兒在霸州城裡先見見面,若是彼此有意,再向唐家求親不遲。

丁庭訓聞言大喜,當天竟不回府,只陪李玉昌飲宴見客,直到晚上才急急寫就書信一封,令人攜回府中,讓丁承業次日一早就趕到霸州城,在百樓爲李世叔接風洗塵,順便安排兒子和唐大小姐見個面。

丁二一看信就老大的不樂意,大戶家的小姐他見的多了,長的漂亮的不多,脾氣不好的倒是一抓一大把,聽說那唐家比他丁家還有勢力,他更懶得娶個小祖宗回來壞了他逍遙日子,可是父命不敢違,一大早起來他就一副氣兒不順的模樣,丫環家丁連打帶罵,害得侍候他的人大氣兒都不敢出。

等到日頭高升,雁九在備好的車馬旁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時,丁承業才姍姍而至,沒打彩上了車。

雁九追著車,咋咋唬唬地囑咐:“快快快,馬上送二爺去百樓,今兒是二爺相親的好日子,人家姑娘可是西北唐家的大小姐,你們要是耽擱了,回來我你們的皮!”

薛良一抖馬繮繩,馬車疾馳而出,薛良像是坐立不穩似的靠近了丁浩,輕輕耳語道:“二爺今兒要相親?可憐啊,那唐家小姐這輩子算是毀啦……”

丁浩的角微微勾了一下,輕輕說道:“相親,不是親。要相嘍,不是那麼容易吧……”

薛良眨眨眼:“這話怎麼說?就咱們二爺那家世、那模樣,還有個不?”

丁浩沒有接話,他一抖手腕揚起大鞭,“啪”地打了個炸天響的鞭花,脣角出一泠笑:“有仇不報非君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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