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慶一西裝,頭抹發臘,梳著賭神周潤發同款大背頭,手里夾著一香煙,狠狠吸了一口后吐出煙圈,沖兩人打招呼,“你們好啊。”
周廠長和陳會計看著他,眼里都閃過震驚,“你?”
他不是陸觀華的姐夫嗎?他怎麼會幫魏滿林工作?
楊元慶笑了,“是我很震驚嗎?魏總將廠里的一切都給我理。以后你們聽我的就行。”
周廠長和陳會計對視一眼,原本看到楊元慶,他們還有點高興。畢竟也算認識。可看楊元慶的態度,好像不會通融。
兩人心里不由犯起嘀咕。
正如兩人猜想的那樣,楊元慶一來,就對服裝廠進行一系列改革。
他將時間設三班倒,然后加班才有加班費。最主要的是以前工作八個小時,就能拿180,他改基本工資100,另外80需要連續工作十二小時,才能拿到。
幾乎把工人往死里剝削。
周廠長去找他理論,楊元慶卻不以為然,“據我所知,你們工人前幾月只領一半工資。現在能領到180,應該謝我才對。”
周廠長深深吸了口氣,“可現在加班時間太長了。”
“不玩命的干,怎麼降低本,怎麼跟人競爭。這個服裝廠之所以倒閉,全是你們這些人無能。只知道要福利,要待遇,這些都不是錢嗎?”楊元慶不以為然,“所以我們要吸取教訓。要為魏總降低本,這樣他賺到錢,廠里才有錢發工資。要不然,一拍兩散!大家都躺在馬路邊等著死。”
周廠長見他這麼狠,忍著怒氣繼續勸他,“可他們長久加班,會熬壞的。”
“上班12小時就熬壞,不是差,就是被你們這些人慣壞的。”楊元慶繼續挖苦。
周廠長見勸不通他,只能怒氣沖沖出了辦公室。
他出了服裝廠,直奔小賣部。
看到陸觀華,他沒忍住,將楊元慶是魏滿林屬下說了。
陸觀華聽到,首先是不信,嗤笑一聲,“這怎麼可能。他跟人合伙開店呢,他怎麼可能會跟魏滿林攪和在一起。”
周廠長見他不相信,就說要帶他去廠里看,“他一來就讓工人加班,而且是三班倒,機子一直不停歇,工資卻只能拿到180。”
魏滿林是真黑啊。明明只有5%的利潤,被他這麼一,利潤瞬間提升三倍。
陸觀華見他來真的,這次是不得不信了,他收了笑,定定看著他,想了想給姐姐打了電話。
市中心超市的財務室裝了電話,鄧韻秋負責接聽。
得知電話那頭是老板,鄧韻秋立刻去人。
陸觀此時正忙著,得知弟弟找自己,只能讓周大姐一個人先忙,火急火燎跑過來,“啥事啊?在我最忙的時候打電話過來。”
陸觀華不確定大姐知不知,但是作為親弟弟,他想大姐過得好,所以這事必須得勸,“姐,你知道姐夫幫魏滿林做事嗎?”
電話那頭說話都有點結了,“你……你咋知道的?”
陸觀華心里一,所以他姐早就知道了?
“什麼時候的事?你為什麼不跟我說?”陸觀華急了。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好半天,才開口,“我勸過他,但是他不聽我的。”
陸觀華失地掛了電話。
周廠長在邊上拍拍他肩膀,“你也別怪你姐勸不住。你是沒看到他囂張的樣子。魏滿林能把這麼大的服裝廠給他管理,可見還是很信任他的。他多威風啊。你勸他不跟魏滿林干,他可能會覺得你是見不得他好。聽我一句勸,這事你別管。”
陸觀華推開他的手,有點生氣了,“我怎麼能不管他。他是我姐夫。”
魏滿林曾經可是黑1社1會老大,哪怕他現在洗白了,他干的也不是正經生意。尤其那KTV里面魚龍混雜,什麼不彩的事都有可能發生。這中人將來能有好結果嗎?姐夫跟著他,遲早會沒命。到那時,他姐怎麼辦?
周廠長被他懟,也不生氣,“我只是覺得他可能不會聽你的。你自己要做好心理準備。”
陸觀華謝過他好意。
下午放學,陸林希回到家,發現算盤早早被送到唐家,理由是爸爸要宴請姑父來家吃飯。
陸觀華看到兒回來,讓去唐家吃飯。
陸林希覺得爸很奇怪,請姑父吃飯,為什麼不能在場?爸已經習慣像個大人一樣理事,許多事也都由著來。還有什麼是不能聽?
趁爸爸上菜的功夫,躲回自己房間。
等了一個小時,陸林希肚子都了,小口小口吃餅干,姑父才姍姍來遲。
話說陸觀華為什麼要把閨支出去呢。因為他覺得兒無論有多早慧,有些事沒經歷過,永遠也不可能明白。為了讓正常長,有些事還是別污了的耳朵。
他請楊元慶到家,上來就是茅臺。
楊元慶聞著酒香,笑了,“這是替我慶功?”
陸觀華示意他先喝。
楊元慶很給面子,喝了一盅酒,夾了一片白灼豬,口就是清香,他愜意地瞇了瞇眼,“還是你做的好吃。沒有匠氣,很淳樸,實在。”
陸觀華笑道,“那就多吃點。”
酒過一巡,楊元慶笑道,“說吧。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話要跟我說。別整這些虛的。”
陸觀華給他倒了一杯酒,這才問,“姐夫是什麼時候跟魏滿林混的。”
房間里,陸林希不自覺將耳朵在墻上。姑父居然是魏滿林的手下?真的假的?
楊元慶飲了一杯,把玩空酒杯,擰眉作沉思狀,“時間我也記不清了,就是我失業半年,你姐姐整天在家嘮叨,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男人不掙錢,人都會看不起。我去街上散心,遇到一幫混混,跟他們稱兄道弟。”
接下來楊元慶講自己了黑1社1會后的變化。魏滿林賞識他,讓他管理一家小鋪子,一半利潤歸他。后來慢慢提拔他,到了今天的服裝廠一把手。
陸林希心里一個咯噔,姑父是服裝廠一把手,那周廠長排在哪兒?
陸觀華忍了又忍,“姐夫,魏滿林那個KTV不干凈。我有個朋友曾經看到里面有11易。這中事遲早會出事的。你還是別跟他混了。你想掙錢,未必非得跟魏滿林混,我可以……”
楊元慶擺手,“觀華,你能不能別這麼天真。我既然選擇加魏滿林,就不打算離開。魏總大方,對我又信任,我不到四十就能管理三百多名工人,前途一切明。你能給我這個待遇嗎?我現在一個月收兩萬。”
他出兩手指,眼里閃著灼,“你能給我這麼多嗎?”
那自然是不行的,別說楊元慶,就連周蘭芳,管理四家店(還有兩家未開業),每個月的工資加提也才五千出頭。
陸觀華深吸一口氣,“你就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有錢拿沒命?”
楊元慶就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魏滿林是誰?他和咱們T市的一把手關系鐵著呢。兩人好得能穿一條子,有他照著,魏滿林就垮不了。”
“那如果這個一把手倒下呢?”
楊元慶聳了聳肩,“無論誰來這個地方,只要他是個人,魏滿林都能拿下。這世上的男人就沒一個不錢、不人、不權力。你與其想這些,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跟上頭攀上關系。”
陸觀華定定看著他,只覺得姐夫好陌生,他好像從未認識過這個人。
屋里的陸林希卻是輕嘆了口氣,姑夫已經走火魔,想著走捷徑,本沒想正經做生意。這中人不撞南山不回頭的。
楊元慶見他滿臉吃驚,笑起來,“我聽說你在市中心開店,每個月要給黑五三萬塊錢保護費。我聽到這消息,原本還幫你一把,攛掇黑六跟黑五說跟你一塊合作。那伙人就是傻子,半點不懂做生意,只會用蠻力,只要你跟他們合作,超市賺多賺還不是你一人說了算。他們連字都認不全。可惜他們攀上了政府,去搞拆遷工程了。”
陸林希不自覺坐直。黑五突發奇想想跟他們合作,居然是姑父搞的鬼。
還好心幫他們?誰要你好心了。寧愿每個月給黑五一筆錢,也不愿跟他同流合污。
陸觀華差點氣暈過去。所以他這是被自己人坑了?
楊元慶好似沒看出來陸觀華驟然變的臉,自顧自說道,“我聽說你花了一百多萬買下兩棟樓?你這事在我們那個圈子都快笑柄了。你還真是人傻錢多。有錢沒花了,是吧?”
陸觀華沒想到姐夫居然知道這事。也是啊,魏滿林只花了兩萬就拿下價值四五十萬的廠子,像他這中走正經渠道拿下商鋪的人反倒是個另類。也難怪會被他們罵冤大頭。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陸觀華和楊元慶最終還是不歡而散。
楊元慶也沒有看陸觀華的面子,就對服裝廠手下留。
發現工人對服裝廠管理不滿,他直接將人開除。
周廠長拿市長的話找他理論,“市長說過不能開除工人。”
楊元慶卻拿著文件拍周廠長的臉,從外面了個人進來,“你錯了,市長說工人的名額不能。我辭退一個不聽話的,換上一個聽話的,沒有讓失業人數增多。我完全是按章辦事。”
周廠長打開簽約文件,還真是一字不差。也就是說他們在跟他玩文字游戲。
接下來楊元慶幾乎把周廠長架空了。
就算周廠長想為工人爭取利益,楊元慶也有話堵他。到最后他這個廠長說的話半點不起作用,在工人中的威信逐步喪失。
下了班,周廠長憋著一怒火,來了小賣部,打開冰箱就拿了一瓶冰啤酒。
這才四月的天,居然就喝冰的,陸觀華都替他凍得慌,“你怎麼了?”
周廠長一口冰啤酒下肚,瞬間把火氣澆滅,這才能夠心平氣和說話,“服裝廠,我待不下去了。”
陸觀華將算盤和賬本塞回屜,走過來,和他并排站立,“怎麼了?”
周廠長嘰里咕嚕把事全部講了一遍。
陸觀華也不知道該咋勸,“要是真干不下去,那就離開吧。正好咱們新店馬上就要開業了,正好要招工。”
周廠長到底不甘心,“我能不能帶其他人?”
陸觀華怔住,他這是想給姐夫一個教訓。把工人都給挖走,看看楊元慶怎麼跟上面差,還怎麼按時完任務。
一邊是照顧他頗多的周廠長,一邊是他姐夫,兩人斗法,陸觀華幫誰都不好,兩廂為難。
周廠長卻道,“我只帶那些勤快的。那些懶饞的一概不帶,你看怎麼樣?”
陸觀華最終以他不是負責人為由拒絕了周廠長。
周廠長搖頭,“我知道不是你負責招工,我就是想告訴你。免得你姐夫在你面前說我不地道。我希你能理解。”
陸觀華嘆了口氣,提醒他,“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故意你辭職?”
周廠長當然想過,楊元慶一次次下他的臉,不就是想讓他識趣自己離開嘛。所以他才要把練工全都帶走,打楊元慶一個措手不及,讓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我不后悔。”
陸觀華沒話說了。
周廠長就是過來告訴他一聲,他扭頭就去找了王延信。問他什麼時候招新人。
王延信給了他準信,于是周廠長聯系他看得順眼的工人,讓他們去面試。
比起服裝廠累死累活一個月才掙180,顯然超市和飯店的活更為輕松,而且拿的錢也更多。
得知他們招人,于是一傳十,傳十百,幾乎服裝廠的工人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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