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向晚給冥種下魊靈那一夜, 冥祈求“魊”寄生于自己的，這種召喚，只有魊靈才能應。

　而那一晚, 除了花向晚奔向冥的方向, 另外一人, 就是碧神君。

　雖然碧神君始終沒有承認, 可這世上能在當年破開死生之界，將魊靈一分為二, 附在沈修文上不被他察覺, 抹去他追蹤印之人……

　并沒有幾個。

　如果魊靈在碧神君那里，魊靈本被問心劍和鎖魂燈封印，能打開封印的花向晚就在眼皮子底下, 碧神君真的什麼都沒做嗎？

　想到這一點，謝長寂心頭一跳,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他不敢深想下去，匆忙打住。

　他覺得夜風有些涼, 花向晚察覺他緒變化，掛在他上仰頭湊近他：“怎麼了？”

　他盯著的眼睛，抬手在疤痕之上。

　花向晚下意識想僵住子, 可是又知道絕不能讓他意識到這疤痕特別之，于是主湊上去，蹭在他臉上, 撒著：“還想啊？”

　“這個疤，哪里來的？”

　他垂下眼眸, 沒有被把話題帶走，花向晚見他執意要問, 靠在他上，不讓他看，漫不經心回著話：“我不是中毒了嗎，”說著，“薛子丹療傷留下的傷口。”

　“為什麼會留在這里？”

　謝長寂難得追究底，花向晚也沒有躲避，只道：“要換，換從心上經過，再流過全。你要好奇，再等幾年我又要換一次……哦，不用了。”

　花向晚想起什麼來，頗為高興：“你給我換了一遍，又可以撐很多年，不用去池了。”

　“換了……”謝長寂皺起眉頭，“還不行嗎？”

　尋常毒藥，換一遍，應該都帶走了才對。

　花向晚知道他疑，耐心解答：“中毒太深骨，要多換幾次。”

　“沒有其他辦法？”

　謝長寂思考著，花向晚笑起來：“反正薛子丹沒什麼辦法，要不……”

　花向晚想想，歪著頭：“等事辦完了，去找你師叔試試？”

　復活了沈逸塵，沒有愧疚。

　復活了合歡宮的人，沒有牽掛，合歡宮也達鼎盛。

　可以跟著他回云萊，他回去求他六師叔白英梅，治好的傷，然后想辦法徹底祛除封印上的魊靈。

　描述的未來太過好，讓他不忍去打破和追問。

　他轉頭看著亮晶晶的眼，沒有出聲，花向晚見他神異常，眨眨眼，忍不住問：“你到底想問什麼？”

　謝長寂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后，他低頭吻了吻的額頭，溫和道：“睡吧。”

　兩人一起躺下，覺花向晚在懷中，謝長寂聽著窗外風雨之聲，好久，終于開口：“晚晚。”

　“嗯？”

　“我們生個孩子吧？”

　聽到這話，花向晚作一僵。

　從來沒敢想這件事，沒想過未來，更不敢想如何承載另一個生命。

　而謝長寂看著夜，他沒有要此刻就給出答案，甚至于，他并不需要的答案。

　因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如此卑劣。

　他竟然會幻想著，有一個孩子，或許……或許就能留住。

　可這個想法連他自己都想唾棄，卻又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安自己的辦法

　他茫然看著夜，遮掩著心中那些自私和焦躁，半真半假描繪著好的盛景：“我們可以陪他一起長大，陪他做好多事，死生之界太冷了，我們留在西境也好，或許可以去云萊南方，咱們以前去過是，你說你喜歡，我們在那里定居，也好。”

　這句話出來，花向晚終于意識到他突然要求這件事的真正含義。

　他在害怕。

　他太聰明，以至于有太多危險，哪怕不清楚，他都知道它們的存在。

　他始終沒有辦法相信的話，被騙過太多次，說被騙無所謂，也就失去了真正信任的能力。

　花向晚靜靜躺在他懷中，思索了好久，出手抱住他。

　“我試試。”

　出聲。

　謝長寂一愣，他不可置信低頭，看見埋在口的姑娘，他呆呆看著，覺面前一切，好像是一場巨大的幻夢，驚喜幸福得讓人不敢相信，甚至涌現出了幾分惶恐。

　他說不出話，只能是微微抖著出手，將這個人攏懷中。

　他抱著，在巨大的歡愉中，終于升騰起幾分安。

　沒有發生他所想的事。

　如果發生了，不會這麼留在他邊，躺在他懷里，和他說著未來，甚至愿意和他有一個孩子。

　是真的想同他在一起，在想同他的未來。

　他被狂喜吞沒，面上卻已經平靜如初。只有他驟然加快的心跳，昭示著這個人升騰起的濃烈緒。

　兩人避于風雨時，合歡宮眾人大多一夜未眠。

　靈南靈北帶人清理著戰場，將尸一舉一舉拖回去，清點傷亡人數，將水清掃干凈。

　狐眠薛子丹照帶著醫修照看著傷員，白竹悅帶著三位長老連夜重新布防，同時讓人想辦法，將此次獲勝的消息盡量傳向九宗。

　忙碌一夜，秦云裳也跌跌撞撞，逃回了鳴鸞宮。

　在清晨敲響了鳴鸞宮大門，弟子看見，頓時一驚：“二主？”

　“通報，”秦云裳捂著被刻意用弄出來的肩頭傷口，蒼白著臉，息開口，“通報主，我回來了。”

　說完，秦云裳整個人往前一撲，弟子趕扶住，急急通報：“二主回來了！快，醫修！”

　弟子將秦云裳連忙抬進去，秦云裳一夜帶傷奔波，倒真的已經瀕臨極限，閉眼往前這麼一撲，眼前就黑了下去。

　等再次醒來，侍從已經守在旁邊，上傷口包扎完整，看見清醒，侍從連忙沖出去，急道：“二主醒了，快，通報主！”

　說著，弟子轉頭，竟是沒給半點休息時間，扶著起來：“二主，主帶著左右使和長老已經等在大殿了，您快點過去。”

　弟子一面說，一面給穿，完全沒注意到蒼白的臉。

　秦云裳心中暗嗤，倒也沒有在意，反正這麼多年都習慣了。

　鳴鸞宮上下都把當秦云一條狗，當然，自己也是這麼承認，畢竟，若不當狗，秦云怕是早就把宰了。

　這麼多年也是看在辦事利索的份上，秦云和母親才留下。

　秦云裳撐著自己穿戴好服，便由人扶著去了大殿。

　剛大殿，便察覺氣氛凝重，秦云坐在高，旁邊是趙南陳順兩位左右使各立一側，下方三位長老領著一干弟子站在兩邊，皺眉打量著。

　秦云裳明顯是重傷的模樣，整個人依靠在旁人上，走到中間，才放開侍從，抬手行禮，跪了下來：“見過主。”

　“你怎麼一個人回來的？”

　秦云神極冷：“其他弟子呢？”

　開口便是懷疑，畢竟謝長寂和花向晚那一劍有目共睹，渡劫期的修士們如果不是跑得快，如今也留在了那里，秦云裳這樣的貨，怎麼能從花向晚手里跑回來？

　秦云裳聞言，面慘白之，只道：“屬下……是被花向晚放回來的。”

　“放你回來做什麼？”秦云聽見花向晚的名字，不由自主攥起拳頭，秦云裳慌忙叩首：“屬下不敢說。”

　“你當真不敢說就不會說這話，”秦云抬手，隔空一個掌扇在秦云裳臉上，厲喝出聲，“說！”

　“花向晚要屬下來勸降！”

　秦云裳得了一個掌，立刻叩頭，大呼出聲。

　而后不等秦云開口，秦云裳便開始繼續：“花向晚沒殺宮中弟子，現在弟子全在合歡宮中，要屬下回來稟報，對鳴鸞宮只有一個要求，出魔主令，以及——”

　秦云裳抬頭，克制著眼中恐懼，看著秦云：“出主！”

　這話出來，全場一片寂靜。

　秦云平靜看著秦云裳，似乎已經了然的意思。

　盯著秦云裳，片刻后，勾起角：“還有呢？”

　“說，”秦云裳克制著恐懼，控制著呼吸，子微微抖著，“與主乃私怨，與鳴鸞宮，無關。”

　這句話，便將秦云與鳴鸞宮區分開。

　眾人聽著，心里了然，大家不由自主看向秦云，秦云聽著，只盯著秦云裳：“沒有了？”

　“是。”

　秦云裳低下頭：“就讓我回來說這些。”

　“好啊。”

　秦云撐著下，坐在高坐上，笑了起來：“很好啊，父親死了，謝長寂和花向晚聯手無敵，現下對鳴鸞宮又別無所圖，那只要把我送出去，鳴鸞宮便高枕無憂。隨便再送一位宮主上位，給花向晚當狗過個幾千年，大家該飛升飛升，倒的確不錯。”

　說著，秦云似乎是思考起來：“那讓誰當宮主比較好呢？”

　話音剛落，無形中有一只手一把在秦云裳脖頸上，將從地面狠狠提了上來，秦云盯著，語氣溫：“你這個賤種嗎？！”

　聽到“賤種”二字，秦云裳目微冷，暗中起花向晚給的保命符咒，抬眼看向秦云，微微息著，提醒：“主，若論統，我可才是嫡出。”

　沒想到秦云裳會說這話，秦云瞳孔，隨即在脖子上的手立刻用力，低喝出聲：“去死！”

　見得此此景，趙南急急出聲：“主，慢著！”

　秦云作一頓，轉過頭來，趙南咽了咽口水，思緒飛快運轉著，遲疑著道：“主，此時正值鳴鸞宮用人之際，二主也是重傷昏了頭，您不要同計較，不妨先將主關押起來，商量好共同敵之事，再做定奪！”

　“是啊，”趙南開口帶了頭，眾人立刻跟了上來，急道，“主，宮主尸骨未寒，切勿沖。”

　眾人紛紛勸說著，秦云環顧四周，秦云裳張盯著，過了許久后，秦云笑起來。

　“諸位說得是。”

　一放手，秦云裳瞬間跌到地上，痛呼出聲。

　秦云看向秦云裳，目中帶了幾分抱歉：“父親剛走，我心智大，出手重了些，還往妹妹見諒。來人，”秦云招手，“先將二主收押待審，我們看看，”秦云轉頭看了一眼周邊，“接下來，左右使及各位長老，是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