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在《易經》為極之數，所以九月九又稱重，重節當日，年輕人結伴登高，宮中要吃花餅，皇上率百登高祭拜地，在古時是個非常隆重的日子。

前線將士們卻沒那麽多閑逸致，他們還在趕路。

路上，軍中隨行的軍醫長史正向李星洲匯報此次出征至今，所有軍隊統計上來的傷亡。

“殿下，下籌算一夜，終於有個總數。”長史壑縱橫的老臉一臉笑意的，“此次出征至今，我軍總計傷亡一萬零二百七十人，不過這隻是在計的。”

對於這個數字李星洲並不驚訝，所謂傷亡是傷和亡，輕重傷員都算，就算行軍途中冒無力作戰了也算傷員，數字自然會大。

“多人陣亡。”李星洲騎著馬直接問。

“一千七百零四人，殿下這簡直前所未聞，況爍古今，上萬人傷卻隻死這麽點人！”

話才話，長史老臉一皺，覺得自己表達有誤，好像他在幸災樂禍似的，於是改口，“殿下，我的意思是”

“你別了，我明白。”李星洲擺擺手。

傷亡傷上萬人，最終死亡卻隻有一千七百多人，最大的功臣還是酒。

在冷兵時代，直接戰死的人數是數，因為無論是遠程弓弩還是近距離的兵，大多數時候都無法直接造讓人短時間喪命的致命傷。

且不弓弩能不足，準頭玄學，甲之後還有骨骼阻擋，穿力有限，就算近戰很多時候都不能一擊致命。

大多數時候都是造外傷讓敵人喪失戰鬥力。

所以古代很多勇將，上不就十幾道幾十道傷疤。

但在後勤條件惡劣的戰場上，將軍有一大堆人心照顧，普通士兵可沒有。

在後世看來，先消毒殺菌止，再個幾針，或者做個手取出傷口異，打點消炎針就能康複，完全不用擔心生命危險的傷，在如今都是賭命！

沒有消毒殺菌，沒有手取出傷口殘留，沒有消炎針，沒有破傷風疫苗。

死不死全看臉，傷口染潰基本等於死，止不住也是死，殘留在裏的箭頭、鐵片等異取不出來基本也是死。

所以戰後減員才是死人的大頭。

士兵還會將屎尿糞便塗抹在箭頭上，讓中箭的人哪怕隻是傷也大概率導致傷口染。

還有守城利金，直接把屎和尿煮沸澆到敵人頭上，不隻是燙傷，即便沒死也會傷口染隻能等死。

可以在古代傷是非常慘的，大多數時候隻能聽由命，自求多福。

而且看著戰友在哀嚎中日漸消瘦，傷口腐生蛆卻毫無辦法，隻能等死，對士氣的打擊也很大，許多第一次見的新兵本承不了這樣的景象。

而有士兵則想的是馳騁沙場的熱，封狼居胥的偉業，結果麵對的卻是如此無力慘烈的現實，神也會崩潰。

可新軍後勤重要資源中有酒，酒直接清洗對傷口不好，卻勝在能防止染，阻止這些慘劇的發生，軍中傷的人幾乎沒有染導致傷口潰爛，發燒而死的。

雖有一些確實傷過重無法救治，但至死得沒那麽痛苦。

這大大降低軍隊減員，減輕士氣力，在一千七百多人的陣亡中，前線部隊反而不是大頭，更多的是輔兵和後方補給的勞役。

在寧遠城外的對峙階段，完宗弼為沙場老將，敏銳察覺正麵鋒無法戰勝景軍，從而開始用輕騎繞後襲擾糧道和補給輜重的戰，一度讓李星洲很煩躁。

也正是在那階段的對峙鋒中，軍隊輔兵和勞役損失頗多。

一邊聽著長史匯報，一邊想著談判條件，北上的時間過得飛快，空氣中的寒意也越來越重了。

九月九日，快到正午時，李星洲北上大軍的前軍遇到了劉季派來接應的騎兵連，隨後由他們帶路，繼續向北。

到正午，他們到達上京城南三十裏的山坡上，山坡各高地已經滿景軍旗幟，大軍連綿，方圓數裏都是景軍。

劉季親自帶著部將來複命。

李星洲在眉雪背上向北方看去，前方數裏的山坡腳下就是李雙方約談的驛站。

土木製的驛站孤零零立在泥濘大路旁，據劉季所言，昨夜剛下過雨。金國許多人著華服正裝，早在驛站外的大道上等候，應給是他們的國主和文武重臣。

而在後方五六裏外，金軍旗幟也在大道兩側飄揚，遠遠看不清有多，但看旗幟還以為有上萬人馬。

不過劉季剛剛才告訴過他，金軍當下不可能有那麽多人。

主力在遼東被打散，完宗弼率領殘部向東北雪林中逃竄，京城衛軍被劉季手下的八營黑騎兵擊潰三次以上，斬首超過兩千，已經潰不軍，組織不起來。

如今上京周邊各個據點要道都在黑騎兵控製之中，皇城裏的人出不了上京，本沒法組織大量人手，三千人是最高的估計。

李星洲點頭，他們這邊從山海關開始一路上分兵留守各重鎮。

隨後楊洪昭、魏雨白又帶走一批，但如今他帶來的人加上劉季帶過來的四營黑騎兵，依舊有一萬五出頭的兵力。

驛站以南滿山都是他們的人，各個製高點都被他們占據，如果金國反悔，他們趁勢攻上京也不是沒可能。

李星洲遠遠看了還在等候的金國大臣和皇帝，然後道，“拉幾門新炮上高地準備好，等下要是談不妥，或者他們要死到底，就直接把金國皇帝炸上。”

周圍人一愣，隨即馬上開始行起來。

李星洲早盤算好，今把他們皇帝拉出來談判，要麽對方妥協，要麽送他歸西，然後大軍去取上京，無論如何都不虧。

“今事就會有個了結，劉季你準備好。”李星洲道。

劉季點頭，“屬下明白。”調轉馬頭開始到山坡後方集結騎兵，如果談判不，他們從高地奔襲而下，金國皇帝和大臣一個都別想跑。

李星洲則點了一堆人，都是軍中將領，還有六名親兵好手護衛，向著山坡腳下的驛站打馬而去。

正午太高照，遠山頭上飄揚著景國人的旗幟，各個山頭到都是，遠遠的看不清人影，但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後方有接應他們的金軍，在場人心裏都清楚，隻有東拚西湊而來的一千多人，國相劉旭讓他們多帶旗，虛張聲勢。

但不管再怎麽虛張聲勢，即便人數優勢他們尚且不是景軍對手，如今景軍人多勢眾更是。

察伶和所有人一樣張。

既要以見宗主國的禮儀見景國，國主和國母都必須到場，穿著盛大的皇後華服，陪伴在皇上邊，他們後還有文武百。

隻有幾個王爺不在場，他們帶著最年長的皇子已經出了上京北門，如果這邊出問題，他們會帶著皇子往北逃。

眾人從早開始等，等到現在不隻是已經好幾個時辰，不過皇上和眾大臣怕惹怒屠夫李星洲，什麽也不敢抱怨，隻是不斷派人去景軍那邊問人什麽時候到。

據李星洲在南麵斬數萬敢於抵抗他的守軍，人頭堆山，水讓護城河漫了出來，種種傳言都聽得人心驚膽戰，脊背發涼。

也生怕遠山坡上的大軍突然發難向他們進攻，那更是擋無可擋。

一直煎熬到正午，山坡上出現一麵巨大的黃龍旗，所有人神一震，李星洲到了！

在場許多人都沒見過李星洲本尊，但這三個字已經是大家共同的心理影，包括皇上在。

遠遠的，有幾十人打馬走下遠山坡，向這邊過來。

察伶一愣，發現皇上死死揪住的角，手指指節發白。

皇上在害怕

其實也害怕，連忙反手握住皇上的手，皇上也抓住，這還是自遼東到上京後，第一次覺皇上如此親近。

事到如今，察伶也有些明白皇上這兩年來為何疏遠。

當初金國在西麵中興府一帶與遼國打仗，遼東一帶男丁幾乎都上戰場，各種資都往前線送，日子過得很苦。

前線大批傷病也不斷往後方送，本照顧不過來，當時剛嫁到完家，一心想著如何為丈夫家族出力，便不顧周圍人勸阻，不顧份，帶著丫鬟親自到城區去幫大夫照看傷病士兵。

當時隻是單純想這些人越早康複，就能盡快回到前線，丈夫和父親的力就會越，是為丈夫，為家族效力。

可沒想沒幾便流言四起，什麽與某某士兵私通，耐不住丈夫不在寂寞與士兵私會之類的流言蜚語開始到傳開了。

起初尚且覺得清者自清，隨他們去吧，直到婆婆找到，嚴厲的警告不要做逾越份之事，還認真的可能會害一輩子。

礙於不想與婆婆矛盾激化，忿忿不平同意，心裏也想不明白，隻是想多幫丈夫的忙而已。

可多年後終於明白過來當初婆婆對的好意，也明白為何從遼東到上京之後丈夫對越來越疏遠。

他是皇上，不是尋常人家的男人，從來不缺人，哪怕隻是一些傳言，對皇上而言早就“不幹不淨”了。

對皇上來，下那麽多人，大不了另換一個便是，而對而言，此生隻能有一個丈夫

這幾年想努力補救，卻毫無結果，皇上總是不冷不淡，保持距離，若非父親，的皇後可能已經坐不住了。

或許今會是個機會

察伶心裏想，在皇上如此擔驚怕的時刻，陪在他邊的是自己，隻要齊心協力共度難關，皇上或許會對改觀，更加親近，到時便找機會解釋當初的誤會

這麽想著，又有渡過眼前難關的力。

其實察伶心裏也怕得很，長下修長的大都在抖，麵對傳中的李星洲，這世上誰又能不怕呢？反問自己。

很快，人影越發近了，人也清晰起來，大約能看出李星洲很高大，加上他下眉間有一點雪白，威風凜凜的高大戰馬，居高臨下，就如一座山在眾人頭頂。

他後跟著眾多將領，足有二三十人的樣子。

看著李星洲靠近，所有人心跳都不由自主加速，傳中的殺人魔，令人聞風喪膽，無人能敵的惡鬼

很快，一個高大的年輕人翻下馬，他全著甲，足足比皇上高了一個頭，需要所有人仰視。

隨後他後的眾多將領紛紛下馬跟隨在他後，甲胄在走中得哢哢作響，帶著抑而來。

對方在距離他們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察伶覺到皇上的手抓得越來越，甚至得有些疼，可不敢出聲，生怕惹惱麵前的殺人魔。

隻敢悄悄抬頭看了一眼。

一眼

頓時驚詫無比，麵前傳中殺人不眨眼，會吃孩，如武曲下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景國皇太孫竟如此年輕？

就如弟弟一般年紀，仔細一想，如果傳言不錯，此人確實應該比還四五歲。

可因為他驚人的所作所為，自己和邊的人反而下意識把他想得年紀大了，覺得那樣才算合理。

如今一見，隻是個剛剛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而已！

力並沒半分，反而更大了二十歲左右，開玩笑的吧！

而且年輕人喜怒無常，易怒易衝，不定比沉穩的長輩更難伺候。

李星洲角似乎掛著令人心驚膽戰的壞笑。不知是不是錯覺，哪怕低著頭，察伶也覺得麵前的魔王在盯著看，頓時心跳得更快了

他開口了，隨後邊的人翻譯過來，“這就是你們的禮儀麽？”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皇上拉著的手，屈辱跪下，後大臣也紛紛跪下，然後高聲道：“國國主完離，恭迎上國使者！”

皇上話的聲音都是抖的，連察伶也到深深的屈辱。

曾經這是韃靼人、夏國、高麗見他們大金國皇帝的禮節，如今他們卻向景國屈膝行禮。

“免禮。”李星洲左手單手腰間劍柄，甚至連手都沒抬一下。

這樣的倨傲和輕視，察伶更加恨死麵前的魔王，又恨又怕，不敢表出來，隻能默不作聲抑在心底。

“你們知道我的來意，不多廢話，本帥時間有限，隻與三個人談判，你們的國主完離，你們的宰相劉旭，你們的齊王察翼，上前話吧。”當這句話被翻譯出來的時候，許多人悄悄低下頭。

察伶心裏也張了一下，對麵的魔頭點名點到他的父親，而且他瞬間點出三人。

皇上不，父親察翼是遼東威最高的人，劉相是朝中威最高的人，顯然對金國朝局也了若指掌。

這便更令人膽寒了，打仗打不過，朝堂廷之事還被人清楚拿，此人年紀輕輕，卻實在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