薈春宮, 舒嬪盈行禮，從侍手中端過熱茶，長頸微彎, 十分恭敬的將其奉給端坐在圈椅上的聞瞻。

心頭不解, 不知皇上為何突然擺駕薈春宮, 這是他第一次來這兒，但看他面上神，并不大好看, 想來這趟來, 并不是要同談什麼誼，于是一舉一之間愈發小心謹慎。

聞瞻抬手接過, 并未口, 轉頭放在一旁的桌上，直接開門見山的詢問：“舒嬪, 你近日可見過離王？”

舒嬪不知他會問起這個，還有些怔營, 心中說不清為何，突然發慌起來, 下意識的覺得，曾與離王殿下過面，并收了一串藍白琉璃珠手釧的事，不該在此時說出來, 宮中人言可畏, 怕此時說出來，會引出什麼誤會來 。

輕握荑，暗勸自己平靜，小心翼翼的回應：“不……不曾。”

“不曾？”聞瞻見并不打算就此說出口, 頗為悠閑的端起適才的茶盞，用杯蓋一下下的撥弄著其中游的新芽，出些余來睨一眼，又問：“朕再問一次，你近來可曾見過離王？”

他眉目之間并無怒的神，一雙黑眸在茶盞上流轉，讓人瞧不出什麼緒，但就是這樣若無其事的平靜姿態，愈發讓人心慌。

舒嬪猛地抬頭看他一眼，又瞬間低下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聞瞻也不著急，終于低頭抿了口茶水，并不催促，只等著主開口。

殿一時悄無聲息，只余下順著傾瀉而下的日微揚的塵土，還在不停的飛舞，一片寂然之中，這“熱鬧”似乎能發出些兒聲響來。

不知過了多久，舒嬪終于忍不下這磨人的安靜，突然跪了下來，細肩微，聲音里已然有了些慌，“皇上，臣……臣妾只在離王殿下剛回宮的那日，見過他一面。”

暗道自己適才真是糊涂，皇上既然敢開口詢問，必然是知道些什麼，又何必心懷僥幸，以為當真能躲過去。

聞瞻將目調轉到上，沉默的睥睨著，仍未開口。

舒嬪哽了哽聲音，慌忙出聲辯解：“皇上，您應當也知道，榮太妃是臣妾母親的堂姐，那日離王殿下從良州回來，正是臣妾去拜見您的時候，臣妾回宮的時候見離王，就多說了幾句，主要就是離王說他久不在宮中，怕榮太妃日子難熬，托臣妾照看而已。”

在心中回想著那日與離王面的過程，思索再三，也未敢將手釧的事說出口，離王委托，打算幫忙照看榮太妃的話還好說，但收下如此細的首飾之事實在難言，早知收那東西是個禍害，可當日一時糊涂，才了心智。

“照看榮太妃，可朕并未見你和榮太妃有何來往。”聞瞻輕飄飄的回應，言下之意，是說在撒謊。

“那日臣妾與離王殿下，當真只說了此事，臣妾未與太妃娘娘有往來，是因為那日之后，太妃娘娘曾約臣妾在宮后苑一見，但臣妾到了之后，太妃娘娘因子不適，并未應約。之后臣妾也曾再去拜見，但太妃娘娘子好像一直不大好，回絕過臣妾幾次，后來臣妾便再未去過。”舒嬪垂著頭，有些話不知如何說出口。

家中地位低微，雖然從皇上的妾室，隨著皇上登基水漲船高，為宮中僅有的兩位嬪妃，現在宮中更是只剩一個，但家中地位擺在那兒，且并未得到皇上寵幸，并不能得人人敬重。

當初愿意接離王所托，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現下榮太妃若不愿同拉扯關系，實屬正常，也沒什麼可說。

聞瞻聽說起榮太妃曾與相約宮后苑見面，漸漸理清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他側了側，稍稍調整了坐姿，才道：“你可知道，那日榮太妃約你去宮后苑，興許不只是為了賞景。”

“皇上此話……是何意思？”舒嬪猶有不解，抬頭看著他，皺起的眉頭，淡漠的如同一副摻了水的畫卷。

聞瞻搖了搖頭，耐下子將江知宜所說的一切告知，又道：“朕今日來，并非為質問，只是告知你，別因為無心之失，讓旁人有了可乘之機，今次若非江家小姐心善，你可知你會落得如何境地？”

他對自己認識的極為清楚，知道違逆他意思的人，大抵都會被他置，況且其中還夾雜著江知宜，他只怕自己的罰會更重，雖不至于要了命，但若是跟原先的良嬪一樣，恐怕以后也不會好過。

“臣妾……臣妾知錯。”舒嬪癱坐在地上，還有些失神。

突然想起那日見離王時，離王說起往事時的憾模樣，當時當真有些容，只覺得自己進了這深宮，就是搭進去一輩子的自由，時的歡樂早已經與無關。

當時沒想到離王還記得那些瑣碎小事，如今更沒想到原來他提起那些，只是把和過往皆布棋盤，好為自己開。

聞瞻抬手示意起來，面上并未什麼變化，有些無無義的說道：“你無需向朕認錯，你錯不錯的，也與朕無關，往后你若是再如此，害得也只是你自個兒。”

這話說得極為難聽，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正理，在這宮中，沒有人讓倚靠，也沒有人費心去關照，或許這也是離王敢如此放肆利用的緣由。

舒嬪一時砸不清心頭滋味，只覺得酸痛的難，險些要落下淚來，微微偏過頭，不把此種面容展現在皇上面前，咬定了定神，方道：“是，臣妾明白，多謝皇上指點。”

話音剛落，又轉過頭來，用那雙猶帶水霧的眸子看著聞瞻，言語之間似是乞求，“皇上，不知您可否允臣妾長定宮見一見江家小姐，臣妾想就此事謝謝，若不是，臣妾今日當真是百口莫辯了。”

“不必了，幫你不過是不忍見你無辜讓他人利用，不用你特意去道謝，況且子不大好，不宜接待你。”聞瞻擺了擺手，出言替江知宜拒絕。

“雖然此事對于江家小姐來說，不過舉手之勞，可臣妾真的想當面謝。”舒嬪有些不自在的了手，不知該如何相求。

以前良嬪在的時候，還曾想邀去長定宮看看，皇上邊究竟藏著什麼人，不無緣無故惹怒皇上，并未與同去。

近些日子江家小姐被皇上寵的事，傳的人盡皆知，雖有好奇，但并不想惹是生非，也沒起過要去看的心思，但今日突然知道江家小姐曾幫過自己，倒生出些見的沖來，不為別的，只為親口道一聲多謝。

“幫你，并非舉手之勞如此簡單。”聞瞻對的話頗為不認同，抬眸乜一眼，但并未再多言，突然調轉了話頭，又問道：“你既與榮太妃有些親緣關聯，那你可知，榮太妃家中有個弟弟，不在場打拼，偏四游走經商？”

“太妃娘娘的弟弟？”舒嬪沉思片刻，想起皇上說的是哪一個，忙應道：“太妃是有這麼個弟弟，但他常年在外奔波，只有偶爾在家，臣妾時去太妃娘娘家中時，并未見過他。不過我母親在世的時候，倒從他那兒收到過好些從未見過的新鮮玩意，據說皆是從別的地方跟人買來的，那些地方的名字臣妾不怎麼聽到，且時間過得太久，已經記不大清了。”

“不記得也不打，知道有這人就是了。”聞瞻整了整衫，就要起離開。

愉太妃當初是服毒自盡，他曾著人查看過的尸，知道中的毒在宮中并不常見，據太醫所說，這毒藥好像是大國所產，所以今日趁此機會來問問，省的還需再去打探，又引起些別的麻煩來。

舒嬪隨其后，就要送他出去，臨到門前之時，舒嬪再次開口相求：“皇上，臣妾真的想去向江家小姐道謝，我知道幫我的時候，不在乎我這聲多謝，但既然了幫助，臣妾理應有所作為才是。”

略微停頓，思索著如何讓皇上答應，隨后又道：“況且江家小姐獨在宮中，眼下又臨近年下，想必定是倍孤獨，臣妾雖然愚笨，但同江家小姐說幾句話，逗逗趣兒、解解悶，倒還是做的來的。”

這話說得頗為真誠，加上那張順溫和的面容，讓人瞧出些真心實意來，聞瞻看著，突然想起江知宜原先確實告訴過他，日日窩在宮中無趣的很，他不由改變了主意，只道：“那就挑個過午的時候去吧。”

“多謝皇上。”舒嬪行禮道謝，將他送出殿，就被他抬手止住。

還再說些“皇上慢走”的客套話，就見聞瞻腳步微頓，似是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來，頗為認真的告訴，“你若是去長定宮，不要帶什麼糕點，吃不得那些。”

話落，他不等回應，又接著往前走，但剛走了兩步，再次停了下來，只撂下一句“不過你可以教教，菱角掛花糖糕究竟該怎麼做”，然后便抬步遠去。

舒嬪站在殿門前，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說不清心中究竟夾雜著多緒。

可以十分確定，對皇上并沒有任何意，當年嫁給皇上，一是先帝圣旨，無力反抗，二是嫁給皇子，還能為家中尋個依靠，其它愫讓自己想都不要想，如今見他對一個沒名沒分的姑娘百般護，當真覺得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