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這日,陸觀拎著禮來了陸家做客。

　陸林希有些驚訝，“姑父呢？兩個表哥呢？他們怎麼沒來？”

　陸觀臉看起來很不好，皮更是黯淡無,明明很疲憊卻沖兩人笑,“他被朋友去喝酒了。至于你兩個表哥,他們去姥姥家了。所以沒有跟來。

　陸林希見姑姑似乎很累的樣子，趕接過東西,擔憂地問,“姑姑,你怎麼了？”

　陸觀抖了抖酸疼的胳膊，若無其事地笑起來，“能不累嗎？我提了一路。公車得要命,一路上我都沒座位。又怕東西放在地上被人拎走,我就只能提著。”

　陸林希有些心疼，“姑姑，其實你沒必要這麼累。你每天上八個小時班就好了。”

　陸觀哭笑不得，“不上班,回家更累。”

　陸林希默然,是啊，姑姑回家還要給兩個表哥和姑父洗服,就沒一刻消停。

　所以寧愿在小食鋪賺錢,也不想回家。

　陸林希愣神的時候,陸觀華端著菜進來,責備姐姐又帶了這麼多東西。

　陸觀笑笑，看了眼弟弟端過來的菜，“哇，好香啊,比上次做的更香了。你的廚藝又進了。”

　陸觀華笑著讓坐下，自己又去灶房端飯。

　陸觀趕跟上，“我幫你。”

　陸林希也要跟去，陸觀忙擺手，“不用，你在堂屋就行。”

　陸林希也沒堅持。

　陸觀跟到灶房，住端菜準備離開的弟弟，看了眼外面，小聲問，“弟啊，你看你現在也穩定了，跟小希媽分開也有一年半了，是不是該找個人結婚啊？你才30，這麼年輕，還有那麼長一段路要走。一個人孤孤單單多寂寞啊。”

　陸觀華還真沒這心思，“我覺得我現在這樣也好的。”

　“好什麼呀。”陸觀白了他一眼，“既當爹，又當娘，什麼家務都自己干，還要賺錢養家。晚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現在小希還小，你還能有個伴，等上了高中，住校，這個家就剩下你一個，你更得寂寞。到時候你咋辦？”

　陸觀華看了眼自己的，“我現在這樣就別拖累別人了。”

　陸觀拽住弟弟的胳膊，“黃花大閨確實有點困難。而且可能也不樂意當后娘。但是你可以找那離過婚的人啊。這經過一次婚，才會更珍惜生活。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陸觀華放下碗筷，他怕姐姐再扯兩下，這飯菜該砸地上嘍。

　他理了理服，“姐，我其實沒心思找。”

　“你是不是還惦記吳麗敏呢？”陸觀急了，“都改嫁給別人了，你還給守。你是不是傻啊？除了長得漂亮，有什麼好。家務活不會，孩子也不管，吃飯還得你伺候。你娶的是人還是祖宗啊。當初我就不同意你娶，你偏要娶。你看看現在，被我說中了吧？！”

　陸觀華無奈，他也不知道他姐從哪看出來他對吳麗敏念念不忘的，他不結婚純粹是他不想結婚，“我真不是。”見姐姐不信，他跟了底，“我是怕后媽對小希不好。這孩子心思重，又有點莽撞，以前吳麗敏欺負，都不告訴我。”

　“不能吧？小希這孩子變化大的呀。可能因為吳麗敏是親媽，才會維護。如果換后媽，我覺得不會氣。”陸觀見小希的機會并不多，但是可以看得出來，自打弟弟離婚之后，小希變得開朗許多，而且不再忍氣吞聲，對誰都敢撂臉子。上次媽來，小希還嚇唬。

　陸觀華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男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他心，注意不到。以前吳麗敏說什麼，他就信什麼。所以小希被媽磋磨好幾年，他愣是沒發現。他這個爸當得一點都不稱職。他怕自己會重蹈覆轍。所以寧愿不結婚。

　陸觀見弟弟打定主意，知道他子倔，決定換個想法，“其實這事你得問問小希啊？你不想要媳婦，興許小希想要后媽呢？回到家就有熱乎飯吃。還能幫忙分擔家務。家里還能多個人。興許想要呢。”

　陸觀華被姐姐問住，“不能吧？”

　小希從未流出想要后媽的想法啊。

　陸觀見弟弟不是真的不想要人，就是顧及小希，于是就主道，“我試探一下小希的態度。如果沒意見，我就給你張羅。要是有意見，我就隨你。你看怎麼樣？”

　陸觀華想了想，沒什麼意見，“行。”

　陸觀先端菜出去，陸觀華跟在后頭。

　兩人到了堂屋，陸林希正在翻看雜志，姿態頗為閑適。

　陸觀將菜放到桌上，坐到陸林希旁邊，先問了一句，“小希啊，姑問你件事啊？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嗎？”

　陸林希將目移到姑姑臉上，“嗯？什麼問題？”

　陸觀看了眼故作鎮定的弟弟，笑著問，“小希，你想給你爸找個后媽嗎？”

　陸林希愣了一秒，看了眼背過的爸爸，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只要我爸喜歡，我就沒意見。”

　上輩子三十多歲，過三回男朋友，后來分手，看到喜歡的男人，也會主上前搭訕。對的態度向來是合則聚，不合則散。興許有一天，就能遇到自己喜歡的男人了。不覺得三十多歲，還相信有什麼不對。

　見過許多誠摯的。在國外留學的時候，曾經遇過一位房東，他的妻子去世后，他每年都會去墓前悼念。經常在他們去過的地方拉一手最聽的曲子。那曾是見過最的畫面。

　沒遇到，不代表這世上就沒有。

　設地為爸想，他爸才30歲，比上輩子的年齡還小，他想要再婚，無論是從生理需求，還是需求，想要異陪伴都再正常不過。

　如果爸爸不準再婚，那將來爸爸就有可能枉顧的意愿，非三十歲之前結婚，覺得做人不能太自私。

　人嘛，不要為了任何人放棄屬于自己的權利。哪怕至親之人都不行。作為兒不會干涉爸爸的擇偶需求。

　陸觀得意地看了眼弟弟，對侄的回答特別滿意，試探問，“你就沒有別的想法嗎？比如有后媽就有后爸什麼的？”

　陸林希思考兩秒，“如果真是那樣，那說明我爸自己心里沒我。我不會生后媽的氣，我只會生他的氣。那我就不要他了。”

　沒有，沒有親，至還有自己。年輕，有錢，到哪都能活得瀟灑。雖然確實會難過一陣，但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過好當下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才不糾結那麼多呢。

　陸觀華轉過，“如果你不喜歡，爸肯定不娶。”

　陸林希面古怪，爸到底是給自己找媳婦，還是給找后媽啊？干嘛非要喜歡。擺了擺手，“不用了。你自己喜歡就好。”

　可不背鍋，也別為了就跟不喜歡的人湊和一對。

　“你想娶喜歡的人，這沒什麼錯。只要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兒就行。”

　陸觀華卻執意道，“一定要。你是我兒，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想委屈你。”他頓了頓又補充，“爸也不會再生孩子，有你和小芳就夠了。”

　陸林希還想說什麼，陸觀華卻手阻止了，“你還小，不懂人心易變。就這麼決定了。”

　陸林希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好吧，你自己高興就好。反正生不生是你自己的權利，不關的事。

　**

　轉眼到了大年初五。

　陸林希一大早起來，就覺得天氣異常寒冷，哪也不想去，只想在家里。

　陸觀華見凍這樣，讓多穿兩條子。

　陸林希搖頭，“不行，穿太多我就球了，不好看。我要從現在開始耐凍。”

　陸觀華被氣笑了，“什麼耐凍？”

　“日本人在冬天都穿短，我還穿了一條棉。”

　陸觀華蹙眉，“那日本人老了不會得風嗎？你學這個干什麼？”

　“我要當模特啊。”陸林希振振有詞，反正就是不穿兩條棉。

　陸觀華被弄得沒辦法，也來了氣，“行，你凍就凍著吧。冒發燒，渾無力，你就能長記了。”

　陸林希抿，反正就是不穿。

　正說著話，陸觀來了，還帶著個人。對方大概二十四五。也不知是太苦，還是這年代的人普遍過得不好，反正的皮看起來黯淡無，看著有點顯老。瞧著像三十。

　不過的五還是不錯的。雙眼皮，大眼睛，梳著兩條大辮子。

　這應該就是姑姑說的相親對象。

　陸觀向弟弟介紹，“這是王秀芬，今年二十五，是咱們老家隔壁村的。以前咱們還是一個小學的。你還記得不？”

　陸觀華搖頭。他三十，這人二十五，如果都是七歲上學的話，上學的時候，他已經畢業了。時間線不重合，哪里記得。

　陸觀也不尷尬，讓兩人進屋聊。

　陸林希想跟進去，陸觀讓留在小賣部，“你一個孩子摻和這事干啥。”

　陸林希撇，怎麼就不能看了？好歹是給找后媽啊，萬一又像媽一樣不靠譜，不得幫忙把把關啊？

　心里是這麼想的，可想到上輩子了三個男朋友，個個劈，好像也確實沒什麼功經驗。

　算了，不讓看，還不看了呢。

　陸林希拿籃球在門口投籃。

　別的小伙伴都窩在家里，一個人玩得也相當起勁兒。

　就在陸林希玩得一是汗，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停下作，逆著看向來人。只見周蘭芳牽著算盤站在邊上，正沖笑。

　手里還拎著禮，沖陸林希點頭，打了招呼，“你爸在家嗎？”

　陸林希頷首，“在家。”

　陸林希領著周蘭芳進屋，卻見原本在堂屋的陸觀居然在小賣部幫忙看店，想來是故意給兩人獨的機會。

　陸林希一陣無語。

　陸觀看見周蘭芳拎著東西，還帶著個孩子，有點搞不清狀況，“小希，這誰啊？”

　陸林希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只含糊道，“是來謝我爸的。前幾天回老家，在鎮上看到兒子被人抱在懷里，以為是人販子。”

　陸觀沒太聽明白，不過也看出來了，這是位客人。那就不能將人晾在這兒，于是將人引進堂屋。

　堂屋里的兩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王秀芬看起來很拘謹，一直垂著頭。

　陸觀沖兩人打招呼，“弟啊，家里來客了。”

　陸觀華看見周蘭芳，趕迎上來，給搬板凳。

　陸觀見弟弟忙著招待客人，就帶著王秀芳離開了，臨走的時候沖弟弟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意思是回去再聯系。

　陸觀華笑著送兩人出去。等兩人上了公車，他才回來。

　堂屋里，周蘭芳將帶來的禮放到桌上，接過陸林希端過來的熱水。

　等陸觀華進來，周蘭芳再三向他道謝，沒有之前的從容，更像個剛出院的病人，臉蒼白，黑眼圈極重。

　一只手牽著算盤，沖陸觀華解釋，“幸虧你們看到了他，我以為孩子走丟了。去派出所報警。他們說孩子十有八1九找不到了。”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誰知道……他居然被我媽送人了。”

　誰能想到呢。傷害最深的居然是親媽。

　陸林希看了眼算盤，這孩子明明長了一歲，個頭也長高了些，但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活潑，明明母親在哭，他卻無于衷，就像在看一位陌生人。

　陸觀華也不知該怎麼安，他其實也是過來人，他自小就不得他爸媽喜歡，爸媽也不疼他兩個兒。可他能怎麼辦？又不能狠下心真得跟他們斷絕關系，所以就只能遠著。每年回去一趟，盡點孝心，就算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