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靠近的時候，程衛的拳頭毫無預兆地揮了出去。

簡清沒有防備，也沒有防備的打算，他被打得偏過頭，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角滲出跡。

“滾。”程衛吐出一個字。

程溫已經進屋了，安靜的街道上又開始緩緩落起雪花。

簡清覺得有點冷，沉默半晌，抬起猩紅的雙眼，“程叔叔……”

“我對程溫是真心的……我們已經有個兒了，本來準備結婚的。”

“我知道……很多事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程溫就不會傷。”

“但是，我真的很他……你看在我和程溫相的份上，給我一次靠近他的機會，好嗎？”

“我再說一遍。”程衛臉上沒有半點表，渾散發著寒意，“滾。”

簡清從來沒有用這樣哀求的語氣去與誰說過話，程溫被綁架的時候有過，他卑微地乞求程冉放過他的小傻子。

而現在，他的小傻子不要他了。

簡清覺得不了，他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可以耐心地等上很久，可實際上失去程溫的每一天對于他而言都是折磨。

這種折磨就像一把強行套上心臟的枷鎖，隨著日轉星移，以每日加倍的份量增長，到現在已經沉重得令他不過氣，回憶起過去的時候，連呼吸都是泛疼的。

可他又是靠回憶支撐下來的。

簡清垂眸，聲音沙啞得近乎哽咽，“如果他沒有失去記憶……我們很快就會結婚了。”

程衛臉變了，幾步上前，左手扣住他的肩膀，右手朝他腹部兇狠出擊，只一拳簡清的臉就白了，本就難以愈合的傷口瞬間崩裂。

程衛打了足足三拳才停下，簡清捂著腹部咳嗽起來，漸漸跪倒在地上，從口中滴落，很快積攢一小灘。

“你還有臉說結婚。”程衛居高臨下地著他，高大的形在昏弱的燈下形一片影，簡清被籠罩在影下。

“你看看你都對我兒子做了些什麼。”

“對不起……”簡清艱難地將話出來，齒間沾滿了。

這是他應該承的。

程衛作為程溫的父親，有資格，也有立場，為過去的程溫討回公道。

他的的確確錯了。

但真的……不可原諒嗎。

“別再出現在我和小溫面前。”程衛道，“否則下次就不會是現在這樣那麼簡單了。”

“至于你們的兒，養權我不會去爭取，就當是小溫心腸好，免費給你生養的。”

“以后他會有屬于自己的家庭，當然也會有屬于自己的孩子。”

簡清紅著眼搖頭，想要開口說話，但一張口就又咳嗽起來。

程衛冷冷收回目，轉回到車上，取下放在后座被可包裝罩起來的巧克力小蛋糕進了莊園。

很快，靜謐的街道上就只剩下簡清一個人，雪越來越大了。

他了把上的，捂著腹部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目在莊園里不舍地停留。

別墅部的落地窗站著個人，跟簡清目對上的時候，慌張地把掀起的窗簾放了下去。

瞬間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簡清眼眶一熱，雙手抖著扶上面前的大鐵門，微弱道，“小溫……”

里面再沒有靜。

他失地收回手，咳了兩聲，腳步虛浮地走向街道的那頭。

小傻子剛才給他的面包被簡清裝到了棉服外套還算寬大的口袋里。

他低頭把面包取出來，立刻有晶瑩的滴落在上面。

趕放在服上蹭了蹭，然后送到邊。

混著的面包嚼起來有鐵銹的味道，不是很好，但想到這是程溫給他的，又覺得甜滋滋的。

只不過沒咽下幾口就咳得更厲害了，嚨難得像火傷一樣。

他忍不住扶住旁邊的樹，緩緩蹲了下來。

有點累了。

走不了。

要程溫親一下才能起來。

如果不行的話，那就不起來了。

明亮的客廳，程溫乖乖坐在小桌幾邊吃程衛帶回來的蛋糕。

他很這些甜滋滋的食，只不過以前向來舍不得買，這會兒能夠吃上了，卻因為別的事纏了心。

他看見了，剛才那一幕。

氣憤又慌張地跑進屋，本來是想看看壞人走了沒，沒想到剛好看到程衛手。

能讓如此溫又耐心的父親怒，那對方必然是做了很過分的事。

程溫猜這件事與自己有關。

明知道不該關心太多的，可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爸爸……”

“嗯？”程衛從播著時政新聞的電視屏幕上扭頭看他，眼角帶著細細笑紋。“怎麼了？”

程溫猶豫了一下，咬著叉子小聲問道，“他……他會有事嗎？”

稍微思索就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程衛面不改道，“放心吧，沒事的，只是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而已。”

他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程溫從車前跑過去，自然知道他出去見簡清了。

本來是不準備提這件事的，既然現在兒子主說起了，他多問一句也無妨，“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沒說什麼。”程溫顯得有點不自在，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耳微微紅了起來，“就說……想、想和我見面。”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那人也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只是忍不住抱了他一下，見他不愿意，立馬就放開了。

他剛才反應那麼大，還那樣對他說話，會不會太過分了……

程衛沉默一瞬，“以后他要是再來，你就告訴我，爸爸來幫你理，你別單獨出去了。”

“那種人很危險，離得越遠越好。”

程溫乖巧地點了點頭，小聲道，“那、那以后我們不理他就行了……爸爸也不要手打人了……打人是不好的。”

他應該很疼，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作不是那麼利索。

程衛從兒子的言語間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總覺得他對簡清的關心似乎太多了。

這不行。

不是個好兆頭。

必須把麻煩盡快斬草除。

之后的日子，程溫每次傍晚醒來的時候，都會爬到窗邊去看一看，那個人有沒有再來。

庭院外的樹下空無一人，一連幾天都是這樣。

他想，那個人應該被父親教訓怕了，以后都不會來了。

在第四天的傍晚，程溫掀開窗簾的時候，看到了和之前不一樣的結果。

那個阿清的人又來了。

他上的服換了一套，穿著短款的黑厚棉襖，脖子上圍了條咖啡的圍巾，襯得很白，修長的雙被黑長包裹著，腳踩同磨砂戰地靴。

似乎冒了，一手扶著樹干，捂著不停地咳嗽，咳了很久才停下。

程溫其實每天都很無聊，才會養趴窗戶這樣的習慣。

程衛白天要上班，只有晚上才回來陪他一會兒，而傭人有自己的事要做，沒有太多時間陪小爺聊天。

他又沒有朋友。

說不出來是什麼覺，看不到阿清來，他覺得有點失落，可是等他真的來了，程溫又開始不知所措起來。

他是個壞人，就算他來了，又能怎麼樣呢。

程溫穿上拖鞋跑到了一樓的落地窗前，用窗簾遮擋著自己的，只探出一點小腦袋。

這樣可以觀察得更仔細。

他看到那個人的眼睛很紅，不知道是沒有睡好還是咳嗽咳的。

一不地站在樹下應該是一件很枯燥的事，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能堅持那麼久的。

就為了見他一面嗎。

還是說真的是為了父親的家產。

程溫笨呼呼的小腦袋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又覺得阿清對自己其實沒有惡意，只是總喜歡用那種很悲傷的眼神看他，讓他也莫名到難過。

他這回學聰明了，回臥室換下睡，穿上保暖的和外套后，溜出了別墅的門，但沒把庭院里的大鐵門打開，隔著間隙小聲問對方樹下的人，“你這回又來干什麼呀？……”

簡清病得很重，總是咳個不停，剛開始還沒發現有人出來了，聽到聲音后，一下子愣住了，本能地走向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相比上次見面更加無措，出手想去程溫的臉，忽然間又克制地收了回來，垂在側握，“我……我很想你。”

“上一次，對不起，是不是嚇到你了。”

隔著鐵門，對方進不來，程溫就不是那麼害怕，想起被對方發地抱在懷里的覺，臉頰有點發燙，“哦……沒關系，我已經不生氣了。”

簡清的長相可以說是結合了他爸媽的全部優點，五比人還要漂亮，但又不失英氣和凌厲，這樣的人板著臉的時候是很嚇人的。

程溫以前就經常被他嚇唬得連話都不怎麼敢說，不過自從簡清發現自己的心意之后就沒對小傻子紅過臉了。

程溫失憶后也就只見到過簡清最溫的一面，還有總是紅著眼的模樣。

這樣的人怎麼看都不是那種猥瑣的變態，反而程溫看著就有點移不開眼，“你為什麼要留長頭發呀？……”

簡清愣了愣，對小傻子的腦回路有點不清，不過還是趕回道，“我……習慣了。”

“你不喜歡嗎？……”

“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去剪掉，剪短發。”

他高中那會兒就留這樣的發型了，五好看的男人留長發會有種特別的，簡清向來對自己特別自信，卻在自己心的小傻子面前變得忐忑不安起來。

程溫搖頭，心里害，不是很想承認他這樣確實好看，“沒有，你剪什麼樣的發型都跟我沒有關系，我只是、只是有點好奇……”

那句‘不管你怎麼樣都跟我沒關系’將簡清刺痛了，他呼吸微滯，半晌才笑道，“也是。”

“你都忘了，都不會在意了。”

又是那樣的眼神。

似乎很傷的眼神。

程溫嚨發，怔怔看他，“你的臉為什麼還是那麼蒼白啊？”

“你的傷還沒好嗎？”

簡清仍朝他笑，“已經快好了……別擔心。”

說著又不控制地咳嗽起來，牽扯到傷口，他咳得捂著肚子彎下了腰，再直起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半點了。

見程溫滿目擔憂的模樣，他忽然覺得不那麼疼了，解釋道，“我真的沒事，只是有點冒，天氣冷。”

被破心思，程溫下意識搖頭，“我……我一點都不擔心。”

他才不會擔心壞人呢。

“嗯，那就好。”簡清點頭，還是笑。

其實這幾天沒來是因為躺在醫院里。

那晚他暈倒在路邊，是路過的好心人報了警，了救護車。

傷口多次撕裂，已經慘不忍睹了。

醫生給他下了死令，要是想要命就好好躺著，等痊愈了再出院。

可他等不了。

等他好了，他的小傻子還會在原地等他嗎。

簡清害怕。

真的很怕。

怕到有一力氣從床上爬起來，就迫不及待地來找他的小傻子了。

哪怕對方的態度疏遠防備，也總比連面都見不到的好。

可是真的見到了，又覺得很疼。

“……你說你是我的人，你有證據能證明嗎？”

“我有。”簡清啞聲道。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本來想雙更的，可家里有事，實在太忙了，就單更長了！（夸我！）

明天應該會雙更，嚶嚶嚶。

看在我這麼勤勞的份上，今天乞丐的小破碗可以被裝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