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才來的路上其實買了水果，山竹、車厘子、水桃等，有五六種，唯獨沒有榴蓮。

程冉都開口了，簡清沒有不去的道理。

原本是世界上脈相連的親兄弟，獨的時候反倒更像是陌生人，程溫局促地著床上的青年，小聲開口道，“冉冉，你想吃車厘子嗎，我…我去給你洗……”

“你很得意吧。”程冉突然出聲，臉上帶著一種程溫看不懂的笑。

程溫愣愣道，“冉冉，你在說什麼呢……”

程冉放下雙，站了起來，朝程溫一步一步走過去，“他選擇了你，放棄了我，你很得意吧。”

程溫這下聽明白了，搖頭道，“我沒有……”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呢。

簡清從一開始就是在騙他，后來則是用他在意的人來威脅他，強行將他留在邊。

等到哪天他膩了，就會將他一腳踢開了。

他本別無選擇，只能按照對方設置的軌道生活。

這是嗎，不是吧。

所以有什麼好得意的呢。

程冉笑了笑，目停頓在程溫脖子上的圍巾上，捻起尾部的流蘇，“這條圍巾真好看啊，是簡清送給你的嗎？”

剛才兩人進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黑白格子的圍巾，簡清脖子上也有一條，一模一樣。

程溫越發不自在，“不……不是的。”

是簡母送給他的。

簡清出門前特意取出來給他圍上的，學著張嗔兒的話說，這樣別人就知道小傻子是他一個人的了，就算再喜歡也不敢什麼歪念頭。

程冉微微松開點力度，和的布料從指間落，“你以為我會羨慕？”

“當初簡清跟我一起穿裝的次數還嗎，分手的時候還不是決絕得很。”

“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遭的痛，可比我多得多。”

“他對你，向來比對我狠。”

程溫點頭，“我、我知道……”

這些他一直都知道。

程冉手探上小傻子的臉頰，目深遠，“人啊，有時候就喜歡不自量力，明明知道自己有多分量，偏偏還不死心。”

“你既然都已經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啊？”

“你為什麼要活著在我面前礙眼，奪走本該屬于我的一切……”

程溫只覺得很難過，很多事他也不想的啊，他曾經妄想擁有滿的家庭，老天爺不愿意給他，他希邊的人幸福，可終究事與愿違。

他孤立無援地活在世界上，薄弱的力量無法去改變什麼，現在有了寶寶，就只想好好地活下去而已。

“冉冉……我不是故意的。”

“是阿清、阿清不讓我走。”

“他心里肯定還是在意你的，他可能就是覺得我新鮮，等……等哪天他不想看見我了，我馬上就離開，再也不回來了。”

程冉眼中流嘲諷，“等？我為什麼要等？”

“我這輩子最煩的就是等待了，屬于我的東西，存放在別人那里一秒一分我都覺得煎熬，覺得無法容忍。”

“……”程溫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程冉轉回到床邊坐下，突然說想吃車厘子了。

程溫輕聲應下，從袋子里取了一盒出來就進了洗手間，還順便洗了點葡萄和桃子，完了一一擺到青年手可及的床頭柜上。

程冉看著哥哥忙里忙外，全程面無表，他拾起一粒澤飽滿的車厘子，沒有第一時間放進口中，像是在回憶什麼。

“簡清知道我吃這個，他還記得。”

其實這些水果都是程溫挑的，來的時候簡清甚至沒有想起來要給程冉買東西。

人就是這樣，當不在意對方的時候，也就不會像以前那樣想方設法地哄他開心了。

是程溫說想帶點東西給弟弟，簡清才陪他去了水果店。

小傻子怕弟弟傷心，沒有說實話，“是……是啊，阿清一直記著呢。”

程冉笑起來，將手中的紅果子送口中。

他吃了幾個，又說想吃山竹，程溫說好，取出幾個，開始為他剝殼。

小傻子的手白凈，指甲也剪得干干凈凈，剝起來有些困難，平時又不怎麼吃這樣的水果，力道難免掌控不好，綿綿的山竹很容易就被弄得變了形，變得不是那麼好看，水流了些出來。

果連著小半截殼遞給程冉的時候，后者嫌惡地皺眉，“蠢死了，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都弄這樣了讓我怎麼吃。”

程溫愣了愣，默不吭聲地收回手，“那、那我再剝一個，一定會很小心的。”

剝壞的那個被放到了一邊，他拿起一個新的，用了十足的小心翼翼，程冉總算滿意地接了。

他的胃口的確不怎麼好，這些酸甜的水果倒是可以吃下不，許是懶得搭理程溫，接下來的時間都沒怎麼跟他說話，中途讓程溫削過一次桃子。

小傻子笨乎乎的，把手給割傷了，快速從大拇指側的傷口涌出來，他沒聲張，忍著疼扯了張紙巾了。

程冉吃掉盒子里的大半車厘子后，忽然開口，“簡清走了多久了？”

“大…大概有20分鐘了。”程溫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小聲回道。

“時間差不多了。”程冉笑起來，說的話讓人覺得莫名。

他下床去了趟衛生間，程溫聽到里面傳來水聲，他應該是在洗手。

洗了足足有兩三分鐘才出來。

程冉站在臥室與客廳的連接口，對坐在看護椅上的程溫道，“哥，你過來一下。”

程溫不明白他想干什麼，但還是順從地走了過去，“怎麼了……”

“我肚子里的寶寶已經三個多月了，可是他沒辦法來到這個世界上，你知道為什麼嗎？”

程冉的神很平靜。

他很有這樣心平氣和地跟程溫說話的時候，往往態度冷淡惡劣，要麼就是冷嘲熱諷，非要將人傷才肯罷休。

程溫腦子不靈，沒覺出什麼不對，第一反應就是擔憂，下意識去看程冉的肚子，“為……為什麼？”

程冉握住他的手，緩緩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目像是要在程溫臉上剜出一個，“因為你。”

“因為你的存在，所以他注定不能活。”

小傻子忽然間覺得有些害怕，想把手回來，可程冉的手勁大得驚人，得他手腕生疼。

“簡清喜歡你，不就是喜歡你這副傻乎乎，看著天真善良，實際上愚蠢到極點的模樣嗎？”

“倘若他發現你這個樣子都是裝出來的，發現你其實心腸歹毒，連自己懷孕的親弟弟都容不下，你覺得他還會喜歡你嗎？”

程溫這會兒就像一頭驚的小鹿，他到程冉想做什麼瘋狂的事，眼角微微紅了，“冉冉，你…你別這樣……我害怕……”

“你不想看見我……我走就是了……”

“放開你？”程冉笑道。

“好啊。”

隨即他就松開了手。

在程溫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程冉微笑著后退了一步，忽然間后傾，重重摔到了地上。

部著地，強烈的痛楚瞬間從腹中傳來，程冉的臉以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他痛苦地捂著肚子蜷起來，鮮紅的很快滲了單薄的條紋子。

與此同時，外間傳來擰門鎖的咔嚓聲，簡清提著兩盒榴蓮果走進來，夾雜在空氣里的腥氣令他忍不住微微蹙眉，不由加快了腳步，看清眼前的場面后瞳孔驟然收，手里的食品袋應聲落地。

“程冉！！”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得令程溫銹鈍的大腦到現在都沒能想明白這是怎麼了，他看到簡清將程冉從地上抱起來，放到了床上，然后慌張地按了床頭的急呼救鈴。

程冉下的就像開了閘的水龍頭，很快把雪白的被褥都染了大半，他虛弱地跟簡清嚷嚷著說痛，簡清一直在耐心地安他，用沾滿的手扯了一張紙，輕他額頭的冷汗，告訴他別怕，醫生馬上就來了。

程冉吃力地轉頭看向程溫，眼角劃過淚水，抖著問道，“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都已經這樣了……你連個孩子都不能留給我嗎……”

程溫說不出話來，大部分時候，他甚至連聲音都聽不見，那兩個人明明離他很近，又好像很遙遠，他通過形分辨出程冉說了什麼，眼淚掉下來，無力地搖頭。

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死了。

沒過一分鐘，一群醫生護士就沖了進來，程冉被抱上推床，一直到被推出病房，簡清都沒有正眼看過他。

剛才的吵鬧就像一場荒唐的夢，可地上和床上還留著大灘的，刺目極了。

程溫一個人在病房里站了很久，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都想不起來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等緩過神，稍微有點思緒的時候，慢吞吞地去了護士站。

得知程冉在第12層搶救。

手室外，簡清坐在長椅上，繃的側臉湮沒在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程溫站在距離他兩米遠的位置，極小聲地說道，“阿清……不是我。”

“我沒有推他。”

更像是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