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病人況危急還妨礙醫生救人，涉嫌故意殺人罪，那天在商場門口鬧事的所有人都被關進了監獄，簡清早在幾天前就請律師起訴們，不準備放過任何一個。

們之間有服務員，有超市收銀員，在校學生等等，多是些無知于法律，文化不高或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生活上不如意，就把所有的積怨宣泄在別人上，愚蠢又可恨。

可簡清最恨自己。

倘若他可以把小傻子保護好，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明知道他弱，良善，笨呼呼的，容易被人欺負，還不在他上多花點心思，那天下午走的時候，哪怕是一個人來家里看著他，陪著他，也就換不來這樣的結果。

有路人將那件事拍視頻傳到了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簡清清楚地知道了整件事的過程。

幾個醫護人員竭力圍在程溫周圍，也阻擋不了那些人的惡意，他眼睜睜地看著一點一點從小傻子下滲出來，染紅擔架上雪白的布料，就像昨晚崩時一樣，一掀開被子，半個床鋪都了。

當時程溫還清醒著，那樣的污言穢語耳，他一定很痛，很無助吧。

他有沒有想著他會突然出現，救他于水火呢。

可他總是令他失。

以前是，現在也是。

安靜的長廊上，簡清孤坐在長椅上，保持同一個姿勢已經很久了，他弓著背，雙手撐著額頭，不控制地微微發抖，如果有人在他邊，就能聽出他呼吸的頻率過于反常，他在哭。

雙眼因為一夜沒能合眼而布滿了，下上長出了青的胡茬，上的西裝皺的，完全沒了作為總裁該有的意氣風發的模樣。

從昨晚程溫恢復心跳開始，他就一直坐在這里，哪兒都沒去，ICU里傳來的規律的心率聲令他覺得心安，可又對往后的每分每秒都到恐懼。

在沒有真正離危險之前，程溫隨時都可能離開這個世界。

簡清旁邊座位上躺著一只黑手機，屏幕是亮著的，畫面暫停在程溫被送上救護車的那一刻。

小傻子分明是害者，可底下的評論卻仍然針對他，話說得很難聽，什麼小三就應該死，落到這個下場也是該有的報應，全都是活該。

是報應嗎。

如果會有報應，那為什麼躺在里面的人不是他。

程溫似乎從始至終都沒做錯什麼，他唯一的錯，就是不應該走他的圈套，不應該上他。

不應該在遭到他辱，踐踏，欺負的時候，還傻乎乎地迎上來，明明就痛，明明就在意，還紅著眼對他說沒關系。

明明就有關系。

簡清終于發覺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與其說他優寡斷，還不如說他覺得程溫好糊弄，好應付，哪怕將人找回來了，也沒在他上花費太多心思，習慣這種東西是很難改掉的，越容易得到的東西就越不懂珍惜。

只要陪程溫吃一頓飯，他就會很開心，即便只是待在一起什麼都不做，小傻子照樣會很開心，也許是他對自己過于自信，想著人回來了，就永遠不會再離開了，于是任何事都可以比他重要，工作上的，程冉的，哪怕是一場不必要的應酬，都可以在合作方一個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讓他丟下他不管。

反正他總會在原地等他。

反正來日方長，他們還能在一起吃很多個晚餐，他們還有許多個黃昏日落可以一起渡過。

反正來日方長，等到緋聞徹底平息的那天，他再公布和程冉和平分手的消息，帶程溫去國外結婚也不遲。

可還會有來日嗎。

簡清不知道，醫院里的任何一個醫高明的醫生也都不能向他保證。

良久，走廊那頭遠遠傳來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男子西裝革履，披黑大，面容英俊卻布滿沉，后跟著兩個手下。

簡清沒心思抬頭去看來人是誰，直到他的領突然被人一把拽起，接著對方的拳頭就兇狠地落在他臉上，他搖搖晃晃地退了幾步，角一縷滲了出來。

“我以為你會對他好。”殷靖南在竭力忍怒氣，可膛還是控制不住快速起伏，通紅的雙眼毫無溫度地盯著他。

父親的心臟病拖了太久，上次復發后終于決心去國做手，這些天他一直陪在床側，沒想到離開不過短短幾天，國已經天翻地覆。

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間就躺在床上不了了。

上次見面的時候，程溫還好好的，坐在餐廳里跟簡清一起吃飯，道別時乖乖巧巧地跟他說靖南哥哥再見。

他以為簡清既然大費周章將人找回來，就會好好珍惜他的。

是他太天真了。

要是放在從前，簡清肯定會加倍還手將對方給予自己的痛討回來，眼下卻好像變了個人，狼狽地在椅子上重新坐下來，神恍惚。

殷靖南突然間不知道該不該恨他，他轉走向躺在重癥監護室里的男人，只覺得心痛難忍，聲音越發啞了下去，“早知道是這樣，我就應該帶他走。”

即便小傻子不愿意，他也應該強一些，至那樣他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著。

程溫又瘦了，本就清瘦，上沒幾兩，唯一能看得到的重量都在肚子上，現在肚子平了，人就越發顯得小個，臉頰都有點凹了進去。

殷靖南將手上眼前的玻璃，目盯著床上的男人，結滾，眼角更紅了。

后突然傳來一聲悲愴的噎，“是我沒有保護好他……”

殷靖南勾起角，“你何止是沒有保護好他，只要你在他上多花費一點心思，他就不會變現在這個樣子。”

“你給過他安全嗎。”

“當他被人欺負，生死懸于一線的時候，你在哪里。”

“你在開新聞發布會，告訴全世界你跟程冉的有多麼多麼深厚，否認你跟這個小傻子之間的一切。”

“你就不怕他看到的時候，會傷心，會難過嗎？”

后抑的哭聲越來越失控。

殷靖南眼中流悲痛，放在玻璃罩上的手一點一點收，“是你親手把他變現在這個樣子，你最沒資格難過。”

一周后的晚上，程溫從重癥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的VIP病房，總算離了危險，可一直沒有醒。

他昏睡了幾天，簡清就在床邊守了幾天，耐心地幫他，按，拉著他的手陪他說話聊天。

簡清很有這樣跟程溫談天說地的時候，他以前是不愿意，覺得跟程溫沒有共同語言，看不上他，他也總是太忙，不愿意出時間浪費在小傻子上，別說跟他好好說話了，就是耐心聽對方說完也不愿意。

仔細算起來，除了最開始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得騙著人心甘愿跟著自己，就算沒有話題也會制造一些沒營養的話題，還有前段日子程溫離家出走，他好不容易找到他的那晚，他抱著人在賓館里窄小的床上，睡前陪他認真說了許多哄他開心的話之外，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用正常的方式流了。

一直是程溫在遷就他，他命令他干什麼他就得干什麼，他不想他出聲的時候他就得沉默地待在一邊，不準來煩他。

有時候惹他生氣了，往往連半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就知道道歉。

簡清知道他是想是跟自己說話的，只是膽子小，怕惹惱他，于是多數時候都是安安靜靜地待在他邊。

可是現在他愿意跟他說話了，他怎麼不搭理他了呢。

從程溫住進ICU的那天開始算，再加上在普通病房里住的這幾天，他已經睡了整整十天了。

醫生說小傻子創嚴重，多昏睡幾天是正常的，可簡清只覺得心慌。

這個噩夢未免持續了太久了。

他一天不醒過來，他就無法真正放心。

偶然間聽一位產科醫生說，曾有個孕夫和程溫是相同的況，產后大出，從ICU出來的時候已經離危險了，卻在幾天后的清晨，突然沒了呼吸。

就像時常有新聞出來，一個健康的人毫無預兆地在深夜猝死，衰竭。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或許只是單純地因為不想活了，所以選擇平靜地離開這個世界。

簡清真的很害怕，他對自己沒有一點信心，殷靖南說得對，他似乎從來沒有給過程溫安全。

當他對這個世界失去期待的時候，還有什麼能留住他。

簡清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程冉，還有出生后一直躺在保溫箱里的兒。

他孤苦無助的時候，告訴陌生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親人了。

程冉和他們的兒不就是嗎，他也會是，只要程溫醒過來，他可以為能夠讓他依靠一輩子的好丈夫，為兒的好爸爸。

只要他醒過來。

簡清拉起男人清瘦的手，握在掌心，雙眼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他的臉，“我今天去看過咱們的閨了，長得皺的，像一只小猴子，一點都不好看，但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的，只要你喜歡，我就喜歡。”

“還沒有名字呢，你趕快醒過來，我們給取個好聽的名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