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其林三星餐廳里的食味道怎麼可能會差，小傻子只是到恐懼罷了，于惴惴不安的狀態下，再好吃的食也是索然無味。

他只想快點結束這頓晚餐，然后回到自己不算溫暖的小窩里，找回一點安全。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很喜歡吃，程溫把一整塊兒牛排都吃了，還喝了半碗羅宋湯，吃了兩個餐包，胃里被撐得鼓鼓的。

殊不知簡清將他一切細微的緒都盡收眼底。

小傻子反應比常人慢，吃飯的時候也向來是慢吞吞的，小口小口往里放，幾時這樣狼吞虎咽過。

他記下了，程溫討厭西餐廳，吃永昌巷的小餛飩。

以前是覺得不在意，現在上心了，自然要對人好一點。

“吃飽了？”簡清扯過餐布輕輕幫程溫角。

程溫實在不習慣對方這樣心又親昵的行為，越發覺得不自在，耳卻控制不住發紅，雙手接過餐巾，點頭應道，“嗯……”

“阿清……阿清吃飽了嗎？”

小傻子還會關心他，簡清心突然變得很好，“我也飽了。”

“那走吧。”

他起將程溫抱起來，離開的時候，一路上偶爾有客人將目投過來。

程溫摟著簡清的脖子，將臉埋進他口，想著這樣別人就不會發現他是個男人了。

司機將后座車門打開，簡清準備將他放進去的時候，程溫一手住門框，小聲開口道，“阿清……不、不用麻煩你了。”

“你放我下來吧，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簡清這才想起這一茬，剛才是跟小傻子說吃完晚餐他就離開，才將人勉強哄出來的。

他頓了頓，道。

“那個小賓館又冷又臟，不去那里了，我們回家了。”

程溫搖頭，眼角刷得紅了，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啞聲控訴道，“阿清又騙人……”

簡清嘆了口氣，“你看你手上凍傷那麼嚴重，還有腳也腫得厲害，回家我就讓費聞羅來給你看診，好嗎？”

“我實在不放心把你一個人扔在外面，寶貝兒聽話，跟我回去吧，別讓我擔心。”

他低頭親了親男人的額角就將人放進了車，關上門后，自己繞到另一邊上了車。

窗外的景開始后退，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簡宅。

程溫從上車那刻起就很安靜，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才抖著很輕很輕地開口。

“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不想…不想再回去了……”

小傻子很害怕，那是一種由心深蔓延出來的恐懼。

他不知道簡清的態度到底為什麼會突然轉變，對方的溫和只令他覺得害怕極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簡清總是吝嗇于施舍溫，偶爾的殷勤也是懷有目的的。

程溫已經失去了一切，人格，尊嚴，也曾被殘忍地剝奪自由，可以說，對方從來沒有將他當一個活生生的人來看。

小傻子對這樣的界限并不是特別清楚，他只知道阿清不喜歡他，不愿意對他好，他現在也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他只是想和肚子里的寶寶一起好好活下去而已，為什麼連這樣一個小小的愿對方都要剝奪。

至于簡清說的類似于‘要跟他結婚’‘喜歡他’‘會陪著他一起看著寶寶出生’‘跟他一起養寶寶長大’那些話，程溫一句都不相信。

他更愿意相信現在簡宅里已經安排好了醫生和手室，等他一回去，就有人強行押他上手臺，把他肚子里鮮活的小生命殘酷地摧毀掉。

寶寶就要出生了……很快…很快就要出生了……

預產期就在下個月中旬，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就能出來看到這個世界了……

他已經長到那麼大，在他肚子里就會調皮地踢他，跟他打招呼，等生出來一定也是一個很可的寶寶，不知道會像誰呢。

也許會像阿清吧，可是他的親生父親從他出現那刻起就想著要殺掉他。

程溫知道，有些事說出來也沒有回旋的余地，所以連哀求對方的話都說得那麼輕，輕到簡清本沒能聽清楚。

外面的早就天黑了，車廂里的線很暗，程溫被籠罩在影里，令簡清無法看清他的表，但他發現，小傻子單薄的在不停地發抖。

簡清擔憂地手掰過他的肩膀，借著外面的燈看清了程溫的臉，被他面頰上倉惶的淚水驚住了，“……你怎麼了？”

“跟我回家就這麼委屈嗎？”

程溫沒察覺他語氣里的低落，哭著抓起他的手就放到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上，“阿清……你…他，他很快就要出來了……”

“說不定…說不定不會像我一樣笨……會跟阿清一樣聰明呢，長得也會跟阿清一樣好看，不一定會給你丟臉的……”

“他已經這麼大了，你就當是做件好事，放過他……好不好？……”

簡清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當場，心臟傳來的鈍痛令他清醒過來，回手，沉下了臉，“你在說什麼？”

“你以為我帶你回去就是為了把孩子拿掉？”

簡清來找他，不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還帶他去吃昂貴的晚餐，說了一堆花言巧語，現在強行要帶他回去，除了那個目的，程溫想不出別的。

那幾次被著流產的場面在腦子里反復重播，程溫怕極了，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還能有什麼辦法讓簡清放過他，只好用最愚蠢最沒有尊嚴的方式。

他在后座狹窄的腳踏空間艱難地跪了下去，抓住簡清的手喃喃哀求道。

“求求你……”

“求求你……”

“你干什麼？！”簡清倒了口氣，趕彎將男人拉了起來，扶著他坐回座椅上。

程溫失控地哭出了聲。

油然而生的無力令簡清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和沮喪，他沒想到自己的努力會換來這樣的結果。

他就算再不敏也看出來了，程溫不相信他。

簡清腦門突突地跳個不停，他像以前把小傻子弄哭時那樣，將人摟進懷里，很耐心地哄道。

“不哭了，不哭了。”

“我真的沒有要傷害寶寶……我真的只是不想你在外面苦，我想每時每刻都能在家看到你，我知道我以前對你很不好，做了很多錯事，對不起。”

“但是以后都不會了，別哭了好不好，我心都疼了。”

程溫沉溺在無盡的恐懼里，本聽不進任何話，他乖乖地任由簡清抱著，卻仍然在發抖。

簡清是真的心疼了，片刻后，開口妥協道，“好好好，不回去，不回去，我們去賓館，不哭了，不哭了。”

“掉頭，去賓館。”

眼下小傻子那麼害怕，如果真的強行把他帶回去，恐怕會引起反效果。

費聞羅說孕夫最忌諱緒起伏過大，倘若刺激得他出現什麼閃失……那樣的結果絕不是他想要的。

一直到了賓館門口，程溫還不敢相信簡清真的送他回來了，他紅著眼怯怯觀察對方的臉，探想去開車門，被簡清阻止了。

“坐著別。”

程溫以為他要反悔，實際上簡清只是為了下車抱他上樓。

房間里的燈暗黃，越發顯得環境簡陋老舊，簡清這樣的人站在這里就顯得格格不，他應該是多待一刻都不愿意的。

將程溫放到床上后，他轉就往外走。

程溫愣了愣，小聲開口道，“再……再見。”

簡清回頭看他，“誰說我要走了？”

“……”程溫茫然地著他，不明白他想干什麼。

“手機落車上了，我馬上回來。”簡清解釋了一句就出去了。

沒到兩分鐘他就回來了，生怕人跑了似的，進來的時候微微著氣，手里著手機。

程溫怔怔看著他走向自己，簡清把手機隨便扔到床上，彎下握住他纖細的腳踝，幫他把子給了，修長的手指托著他的左腳看了一會兒，輕輕按了起來。

“我剛剛問過費聞羅了，他說懷孕引起的浮腫一時半會兒是消不掉的，得等寶寶出生后自然就會褪了，如果現在疼得厲害的話，按可以緩解。”

“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程溫呼吸了，無措道，“不要……不要這樣子。”

“你…你快走吧……”

簡清忍不住皺眉，眼里出現傷的神，“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

即使知道對方心里還是有他的，可這樣張口就趕他走，還是讓他有些不舒服。

“不、不是……我沒有……”程溫垂在兩側的手微微收，慌地解釋，“我…我只是……”

只是不想你在這里浪費時間……

沒有不想見到他，也就是想見他。

這個回答令簡清很滿意，抿笑了，“你不愿意回去，那我就在這里陪你。”

“……什…什麼？”程溫詫異地著他。

“我剛才發現家里的鑰匙丟了，我沒地方去了，你不會忍心讓我流落街頭的吧？”簡清道。

他純屬說瞎話，就算鑰匙真的丟了，名下的房產那麼多，隨便哪套都能湊合，再不濟也能去五星級酒店開個套房，哪至于來這里求收留。

也就程溫會聽他騙。

“可……可是這里的床很小，你睡著會不舒服的……”

“環境也很差…很冷的……”

“沒關系，晚上我抱著你睡，就不會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