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去是很人的，只是簡清實在對他太壞了，以至于程溫本想象不出來，這個人真心真意對他好會是什麼樣子。

因為從來沒有過。

從一開始，對方就是懷著目的和欺騙接近他的。

說不定他是又想出了什麼法子，準備騙他回去把寶寶拿掉，因為他肚子里的寶寶以后可能也會不聰明，要是讓別人知道這個孩子上流著阿清的，會給他蒙上恥辱。

程溫越想越覺得心涼，仿佛抱著自己的人是一頭隨時會張開長滿獠牙的大口將他吞噬的洪水猛。

他慌慌張張地從簡清懷里掙出來，低頭從外套口袋里出一卷錢，左右都掏了一遍，除了蘇朗生給他的那四千塊，還有賣廢品攢下來的零錢，都是舊舊的十塊五塊，小到一的也有，全都湊在一起遞給簡清，“這…這是我全部的錢了……先，先給你……”

“剩下的……等……等我攢到了，再還給你，我不會賴賬的……”

“……你快走吧。”

簡清的視線落在男人長滿凍瘡的手上，眉頭微擰。

程溫以為他嫌，急得紅了眼，“卡…卡里還有一千多塊，得留著，不然寶寶生出來沒有東西吃，會的……”

他倉惶地翻過簡清的手，把錢塞進他寬大的掌心，“等我以后打工賺錢了就還你，一年……一年就還清，好不好？”

男人這麼小心翼翼是有原因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曾經的刻薄和殘忍所造的。

簡清腔里一陣促的疼，將錢隨意放下，輕握住他的手，“說什麼傻話呢…我來是帶你回家的，不是讓你還錢。”

“那些錢不用還了，以后我會養著你和寶寶，不讓你再苦累，也不需要為生計發愁，只要你愿意，可以每天都吃新鮮的面包，還有可口的蛋糕。”

當時殷靖南跟他說程溫沒錢吃飯，天天去小區門口領隔夜面包吃的時候，簡清其實是不怎麼相信的，畢竟只要他在家的時候，家里的飯菜總會很富，有的幾次出現單一食也是因為他太久沒回家，程溫沒來得及準備食材。

想來一個人就算再傻也應該不會太虧待自己才對，直到昨晚他去了那家甜品店才知道，小傻子是真的傻了，傻到連怎麼照顧自己，怎麼對自己好都不知道。

店員說，程溫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去領面包，只有偶爾會空缺幾天，簡清想，那個‘偶爾的空缺’應該就是他在家的時候，程溫會準備熱騰騰的早餐，是借了他的，才能吃上一口有營養的。

但這些他從來沒跟他說過。

現在想想，京城的價那麼高，就憑他手里的那幾塊錢工資，如果不省吃儉用，本撐不了一個月。

他省下來的錢，都花到他上了。

就這樣，他還著人家還錢，著人家天寒地凍的大著肚子跑出去還不忘攢錢還他。

這一張一張皺的零錢是撿了多瓶子才得來的。

簡清覺得難，說不出的難。

他執起小傻子的手，在結痂的傷口周圍還算完好的皮上輕輕挲，眼眶酸，“疼不疼？”

程溫遲疑了一下，微微搖頭。

簡清自然是不相信的，他分明看到他的手都不利索了，怎麼可能不疼。

目下移，落在男人浮腫不堪的雙腳上，只是用很小的力道輕了一下，他就疼得‘嘶’了一聲，條件反地把腳回去，用那雙發紅的眼睛無措地看他。

簡清嚨發，起抱他，“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程溫不肯，撐著床張地將自己往后挪了挪，搖頭道，“我…我不疼……”

“我都習慣了……”

“不用去醫院……我有藥膏，……就好了。”

醫院那個地方存著他的噩夢，有好幾次他差點在那里失去了自己的寶寶。

簡清見他害怕的樣子，不敢輕舉妄，“……那我們去吃飯，肚子了吧？”

程溫還是搖頭，怯怯看他，小聲道，“我吃過了。”

簡清想起那兩個廉價的白饅頭，眉心鎖了起來，“不行，你總是吃這些沒有營養的東西對不好，聽話，起來把子穿上，就當陪我去。”

程溫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我陪你去……去吃完飯，你就走嗎？”

簡清點頭。

他的意思是帶著小傻子一起走，不過后者顯然誤會了。

“……好。”

剛才子的時候程溫毫沒到害，只想著簡清做完肯定就走了，沒想到對方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這會兒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了，裹在簡清的大里不肯出來，就這麼把手探到里面去扯子，但以他現在的子，要完全穿好肯定還是得站起來。

簡清看出他的窘迫，背過了。

“我不看你，慢慢來，別著急。”

小傻子的作也的確是夠慢的，等了一會兒，簡清聽后沒靜，就忍不住轉去看，程溫正撅著屁提子，包裹著部的白上分別印著兩只小白兔，襯著雪白無暇的皮，可中著一難掩的，讓人產生一種想要上去兩把的沖。

不過看他這麼吃力，簡清沒心思想其他，走到床邊覆住他抓著子的手，“我幫你穿。”

程溫嚇了一跳，本能得想躲，簡清圈住他圓潤的腰部不讓他，解釋道，“別，什麼都不做，就穿子。”

他知道對方要是不肯放，憑自己的力氣是掙不開的，繃著子沒，簡清抓住他的邊，輕輕一提就幫他穿好了，完了在他耳畔輕輕吻了吻，溫熱的氣息伴隨著笑意噴灑出來，“真乖。”

程溫耳刷得紅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對方抱起坐到了床邊，簡清的目在四掃了一圈，在電視旁的角落里找到一只陳舊的行李箱，他讓程溫坐著別，然后過去打開箱子，找了一雙稍微厚一點的棉出來，回到床邊半跪了下去。

程溫愣住了，怔怔看著眼前的人，“阿清……”

簡清沒說話，將卷在一起的子拆開，小心地套在他的腳上，及到冰冷的皮時用掌心去暖了暖，眼中浮現心疼，“暫時先將就一下，到時候讓人買幾雙棉鞋來。”

“不……不用。”程溫只覺得寵若驚，即便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過這樣的對待，想將腳回來。

簡清不讓，抓著他的腳踝將另一只也套了上去。

躺在地上的那雙帆布鞋看上去邦邦的，正常人穿著應該都不會太舒服，何況是有孕在的程溫，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能堅持穿著它走那麼多路的，得有多疼。

簡清放棄了給他穿鞋的念頭，抓起床上的大將他下連腳包裹起來，攔腰抱起來就往外走。

程溫不知道他要干什麼，回頭著急道，“阿清……鞋，鞋呢……”

“我抱著你，腳就不會那麼疼了，不用穿鞋。”簡清低聲道。

“可…可是，這樣子別人會笑話的。”程溫不安地勾著他的脖子，小聲提醒道。

“你不是說了……讓我出門別跟你走得太近嗎……”

簡清形一僵，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這麼捅進了心臟，疼得他呼吸有些困難。

這把刀是他親手鑄造的，曾將懷里的男人弄得遍鱗傷，現在報應又還給了他。

他停了一下就繼續邁開，“……以后出門我都牽著你，不會再讓你走丟了。”

“沒有人會笑話的。”

程溫想，怎麼還會有以后呢。

沒有以后了。

下樓的時候司機已經把車停在門口了，暖氣開得很足，簡清將人抱到后座，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

兩人在一起兩年多了，但程溫坐他車的時候屈指可數，簡清出門時就算順路也不愿意帶上小傻子一起，非要讓他公，怕他坐一下就臟了他的車似的。

以至于程溫這會兒拘謹得很，規規矩矩地坐著連多余的作都不敢有，簡清看出不對來了，他以前希程溫這樣，覺得他聽話，現在他只覺得心疼。

然而有些東西不是一下就能改回來的。

簡清手將蓋在程溫上的服往上扯了扯，道，“還冷嗎？”

“……不、不冷。”程溫搖頭。

“想吃什麼？”簡清繼續道。

程溫低頭，謹慎小心地回道，“阿清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要是真的把心的想法說出來，對方很可能會馬上翻臉，說他不知好歹，認不清自己的份。

一個保姆而已，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哪里來的資格挑三揀四。

小傻子早就不敢了。

他在簡清面前從來都是畏畏的，被他欺負怕了。

簡清覺得頭疼，他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本不知道小傻子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于是他問道。

“小溫，你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

程溫看他一眼，又垂下眸，雙手絞在一起，“我…我什麼都吃。”

也是，小傻子很好養活，從來不挑食。

“那我們去吃法國菜？”簡清道。

程溫乖順地點頭。

簡清不知道，在對方眼里，昂貴的米其林三星餐廳里的致菜式其實比不上永昌巷的一碗小餛飩，小傻子向來害怕坐在那種高檔的地方，也很害怕拿著刀叉卻怎麼都沒辦法將一塊兒牛排切得從容優雅，更害怕他眼神里若有若無的嘲諷。

作者有話說

明天繼續彩，嘻嘻（出猥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