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某商業街上人涌，人群中兩個男親昵地手牽手，倒也不是特別顯眼。

只是蘇朗生為人師表，一直不怎麼習慣在公共場合下與人太過親近，別扭地想要回自己的手，溫聲低斥道，“大街上別這樣。”

“就要。”旁邊漂亮的青年不但不放手，反而握得更了一分，執起他的手放到親了一口，笑嘻嘻道，“寶寶都會跑了，老師還在害什麼？”

男人耳奇異地紅了，眉頭微擰，“再說晚上就睡沙發。”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我錯了。”陸戈趕討饒，知道老師臉皮薄，不再逗弄，手卻始終與對方相扣，生怕一放手人就會丟了似的。

“咱們一會兒吃什麼？”

“時間還早，先去給寶寶買小餅干吧。”想起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小東西，蘇朗生的儒雅面容浮現笑意。

小家伙剛剛長牙沒多久，最嚼脆脆香香的東西。

“好嘞。”陸戈最聽老婆大人的話，老婆說啥就是啥。

兩人往附近的大型購商場走，一抬頭，突然看到對面大廈上的電影院標志，陸戈忍不住興道。

“那等逛完超市，吃完午飯，咱們去看電影吧？”

蘇朗生頓了頓，“不去了吧，好不容易趕上周末，我想回去多陪陪寶寶。”

陸戈一聽就蔫兒了，停下不肯走路了，難過地看著自家人清瘦的背影，“自從那小混蛋出生后，我們倆都好久都沒過過二人世界了，老師，你是不是不我了？……”

蘇朗生無奈地回頭，正要說話，余忽然間瞥到角落里一個悉的影，愣住了，眉頭漸漸擰了起來，“……那不是小溫嗎？”

寒冬臘月，大家出門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像蘇朗生就是，生完寶寶后怕冷得很，大必須得是加厚的，脖子上還圍著條厚重的圍巾，就這樣還手腳冰涼，其實陸戈不肯放開他的另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用自己的溫幫他取暖。

而在他們視線所及的位置，那家服裝店門高檔櫥窗外面的角落里，瘦小的男人上穿著一件陳舊單薄的黑棉，一看就不怎麼保暖，出來的那張小臉被凍得慘白，他正笨拙地彎著子在撿地上的礦泉水瓶，手里拿著一個破舊的麻袋，看樣子里面已經裝了半袋廢品。

他碩大的肚子告訴蘇朗生，他懷孕了。

而且快要生了。

這不對。

當初他在醫院待產的時候，程溫懷孕兩個多月，時隔一年，他們的寶寶早已經滿了一周歲，算算時間，程溫的孩子也早該出生了，怎麼這會兒還在肚子里。

“怎麼會這樣……”陸戈也愣住了。

他倒沒有想太多，只是詫異于小傻子竟然會流落到這種地步。

當初他被簡清帶走的時候，他雖然不放心，但那混蛋好歹看上去是個有錢人，怎麼都不會他一口飯吃吧。

地上總共有三個空瓶，程溫專注地依次彎去撿，并沒有注意到那兩道充滿擔憂的視線，細瘦的手上有好幾生了凍瘡，冷得一直在抖。

蘇朗生間發，過去抓住他的胳膊將人輕輕拉起來，“小溫，別撿了。”

“蘇大哥？……”程溫微怔，反應過來之后，蒼白的小臉上出幾天來的第一抹笑，“你……你們怎麼會在這里啊？”

他的眼神還是如一年前那般干凈，清澈，看得蘇朗生心生不忍，不過抑著沒表現出來，面上帶著一貫的淡笑，溫雅道。

“我們出來買點東西。”

“你呢，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記得你的預產期應該在九月份啊，寶寶怎麼還沒出來？”

程溫僵了僵，眼角一下就紅了，著麻袋的手微微收，啞道。

“寶……寶寶沒了，我從樓梯上摔下來。”

“后……后來又有了。”

其實蘇朗生多已經猜到了，但在從對方那里親口得到證實的時候，還是不住了口氣，“怎麼會這樣？孩子他爸呢？”

“你現在子這麼重，應該在家好好休息才是啊。”

程溫朝他笑了笑，“我……我們分開了。”

“……他結婚了。”

“結婚了？”陸戈鋒利的眉倏得擰了起來，不敢置信道，“他就這樣放著你跟孩子不管了？”

“你告訴我他在哪兒，我非得上門給你討個公道去。”

程溫趕搖頭，下意識解釋，“不是……是我自己要走的。”

“他們很好……我留下來，會打擾他們。”

“那你這算是怎麼回事兒？”陸戈的目落在他碩大的肚子上，眉頭越擰越，“小溫你就是傻，我早就看出來那什麼阿清不是個好東西，當初你就不應該跟他走。”

“我知道我傻……”程溫也不生氣，低頭呢喃一句，眼睛了。

阿清是世界最好的人……他只是不愿意對他好罷了。

蘇朗聲了陸戈的手，示意他別說了，凈往別人傷口上。

隨即地轉移了話題，“小溫，那你現在住哪兒啊？”

“我……我住附近的賓館。”程溫吸了吸鼻子，小聲回道。

既然已經淪落到撿廢品為生了，那賓館的環境也絕對好不到哪里去，大著肚子還出來，證明他很缺錢。

至于為什麼不找個好些的工作，不用腦子想也能猜出來，他這樣的況絕對沒人敢招。

蘇朗生從在醫院認識這個小傻子起，就很喜歡他，看著年紀小，跟自己的學生差不多大，他實在沒辦法不幫他。

“小溫，你愿意跟我們回去嗎？”

“什……什麼？”程溫茫然地看他。

蘇朗生笑了笑，“你現在這種況，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一定很不方便，我們家正好還有一間屋子空著，你要是跟我們住在一起的話，我跟陸戈可以照顧你。”

已經很久沒有到這樣的溫暖了，程溫鼻陣陣發酸，輕吸了口氣，搖頭道，“不……不行，在醫院的時候，你們就已經很照顧我了，我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

“蘇大哥放心吧……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很好的。”

蘇朗生皺眉，目落在他手中的破麻袋上。

這樣也好嗎。

陸戈見自家人一臉糾結的模樣，接話道：

“沒什麼麻不麻煩的，朋友之間本就該互相幫忙的呀，小溫，我說話直，但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不慣那混蛋欺負人，尤其你跟我們家朗生一樣，子骨弱，我知道男人懷孕有多不容易，我家郎生懷寶寶的時候我一直小心地伺候著，什麼都不讓他干，就這他還是渾都不舒坦，寶寶出生后還落了病，你這樣下去肯定不了。”

“就跟我們走吧，孩子出生之前住我們家，快臨產的時候我們送你去醫院。”

程溫聽罷只覺得羨慕極了他們的，一直以來他都不敢奢簡清能對他有多，他只是想著，倘若阿清能喜歡他肚子里的寶寶就好了，可惜這個微小的愿也隨著那段夭折一般幻滅了。

他現在只有自己。

如果承了別人的，以后怎麼都是還不起的，他不敢接，也不能接。

“真……真的不用了。”

陸戈還要說些什麼，蘇朗生微微嘆氣，打斷了他，“那一起吃頓飯總可以吧。”

程溫正要說自己已經吃過了，對方就又開了口，“小溫，你要是再不答應，就是不拿我們當朋友。”

程溫心里一慌，趕搖頭道，“才沒有呢……你們是我的朋友。”

是在他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朋友……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格外珍惜，不愿意給對方造一一毫的麻煩。

“那就走吧。”蘇朗生笑道，手去拉他，“這麼長時間沒見了，是得敘敘舊。”

“可……可是……”程溫站著沒，局促地低頭看向手里的東西，“我這樣會給你們丟臉的……”

要是進飯店，那些人肯定會用異樣的眼看他，他倒是沒什麼，早就習慣了，就是怕蘇朗生和陸戈牽連。

這袋子瓶子撿了好久呢，舍不得扔了。

蘇朗生溫地了他的頭，“沒關系的，職業不分貴賤，你靠自己的雙手吃飯，沒人會笑話你。”

“我幫你提。”

程溫趕藏到后，“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臟的。

兩人帶程溫去了一家有名的杭幫菜館，在服務員的引導下選了個小包坐下了，點了起碼有小十個菜，西湖醋魚，東坡，蝦仁炒芹菜，老鴨煲，火焰……

程溫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了，在路上走了大半天早就了，菜一上來胃里就著疼了起來，這家飯店環境典雅高檔，一看就很貴，他拘地坐在一邊，不好意思。

蘇朗生盛了碗湯，放到他手邊，“小溫，先喝晚老鴨湯暖暖子，在外面凍壞了吧。”

“謝……謝謝蘇大哥。”程溫手捧住碗，眼里的紅就沒退過。

“客氣什麼，快吃吧。”蘇朗生笑，目落在他手上，又皺眉，心疼道，“手都凍這樣了，一會兒我帶你去藥店買藥膏。”

作者有話說

小傻子（絞著手指）：我……我終于能吃上熱飯了……都，都是哥哥姐姐們的功勞，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