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單薄的僵了僵，默不作聲地低下頭。

阿清說得對，他就是一個麻煩。

這里沒有任何一個人需要他，喜歡他，他的存在就只是麻煩而已。

他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簡清走過去拉開了窗簾，金的芒灑在男人單薄的上，顯得人越發安靜虛弱。

他皺了皺眉，再難聽的話也說不出口了，“起來換服，我帯你出去吃飯，吃完飯帯你回家。”

程溫過了兩秒才輕輕應了一聲，掀開被子笨拙地下了床，打開了柜的門。

之前簡清讓他從別墅搬出去的時候，程溫只帯走了自己的東西，簡清就把他給程溫買的服清理到倉庫去了，這次住院換洗的服是助理去家里拿來的，都是程溫自己買的，這些年一直在穿。

本來就是用很便宜的價格買來的，時間久了難免起點球，穿在上不是那麼觀，簡清一看就皺起了眉，“你這些服真該扔掉了，穿在上跟破爛有什麼區別，難看死了。”

“”程溫把頭埋得更低了一分。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啊，從阿清認識他的那刻起，就是這樣的，買不起昂貴的服，每天扎在臟兮兮的小餐館里干活，上會沾染上惹人煩的油煙味，能拿到對方本看不上眼的工資，就覺得很開心了。

如果那時候簡清就說嫌棄他，小傻子一定會躲得遠遠的，絕不礙了他的眼。

簡清見對方話都不說一句，只覺得越發不爽，“說你一句還不樂意了是不是，我又不是沒給你買服，你非要穿這些破破爛爛的，可憐給誰看呢。”

其實程溫只是舍不得而已，他覺得自己配不上那麼貴重的服，也不想簡清老是給他花錢。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才剛起床，簡清就一個勁兒地數落他，程溫紅了眼角，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惹得對方更加生氣，繃著子小心翼翼地彎下去系鞋帶。

四個多月的肚子已經不小了，尤其是他瘦，就顯得比同期孕婦大上不，蹲下去的時候硌在上，這樣的姿勢無疑令男人有些吃力，又或許是因為簡清在場，過于張，笨拙得連個結都打不好。

“蠢死了。”簡清看不下去了，冷著臉過去將人扶起來讓他在床沿坐下，隨即在他面前蹲下，拿起鞋繩三兩下就系好了。

抬起頭才發現男人竟然哭了，頓時愣住。

“你哭什麼？”

‘‘嫌我說你了？”

小傻子哭得眉心都擰做了一團，愣是沒有聲音，他下意識用手背去抹眼睛，可是剛抹完就又有眼淚控制不住掉下來，瘦弱的微微抖了起來。

是他太笨了，總是惹阿清生氣

簡清這才意識到自己過分了，男人本就神狀態不穩定，容易胡思想，昨晚好不容易將人找回來，他怎麼也不該把氣往他上撒。

懷著孕人也變得氣了。

簡清嘆了口氣，站起來將人摟住，輕拍他的背道，“行了行了，是我不好，我不該說你。”

“我錯了還不行嗎。”

“別哭了，等會兒你還要見爸爸媽媽呢，開心點。”他說著，手去幫他了淚。

簡清溫起來，對小傻子做得最多的也就是幫他抹眼淚了，他總是讓他難過，將他惹哭。

程溫緩緩抬手抱住簡清的腰，痛苦而嘶啞地喚道，“阿清”

其實簡清更過分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比現在多了去了，只是程溫從未像今天一樣哭得撕心裂肺，就好像有什麼令他本難以承，卻不得不承的事即將來臨了。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會太久了。

分別，也許就在今天。

程溫其實早該從破碎的夢里清醒過來，他只是不愿意，不舍得，總想著再等一等，等一等，跟他的阿清多待一秒鐘也好啊。

可那一秒鐘，終究是會過去的。

簡清并不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麼，像往常那樣安他，上說著的話，除了到有點心疼之外，其實并沒有多罪惡，“不哭了不哭了。”

程溫在他懷里漸漸安靜下來，像一只溫順的兔子，紅腫的雙眼里染著抹不掉的悲傷和黯然。

小傻子變了，再也不是曾經那個開心快樂的小傻子了，是簡清讓他變今天這個樣子，以之名接近他，卻從來不肯珍惜他，讓他終日在被拋棄被厭惡的惶然之中，惴惴不安。

牽著人往外走的時候，簡清問道，“中午想吃什麼？”

程溫其實不太習慣被簡清在大庭廣眾之下拉著手，因為過去對方總是嫌棄他的，有時候在外面甚至會裝作不認識他，就好像跟他說話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都都可以。”程溫啞聲回道。

“那就去吃港式茶點吧，你最喜歡的。”簡清替他做了決定。

他又錯了。

實際上，程溫最喜歡吃的東西并不是茶點，那天之所以一連吃了好幾籠虹餃，單純只是因為了而已。

外面那些昂貴飯店里的致菜品雖然味，但終究敵不過媽媽做出來的家常菜，程溫想媽媽的時候，就會去永昌巷里的那家小鋪里吃一碗餛飩，因為味道像極了媽媽親手包的。

只是京城的價太高，一碗餛飩得20多塊錢，他往往好幾個月才舍得去吃一次。

如果簡清能帯他去那里的話，小傻子會很開心的。

然而，日子久了，程溫已經不會把自己的心思說出來了，因為對方不會在意的。

前兩天險些流產，子虛，吃東西也沒什麼胃口，不過當虹餃上來的時候，程溫還是努力吃了很多。

這可能是他與阿清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頓飯了。

他很珍惜。

“好吃嗎？”簡清問他。

“好吃”程溫點頭，紅著眼睛回他。

“那就多吃點。”簡清手幫他夾了一塊魚籽燒賣。

程溫朝他笑，夾了一個同樣的放到他的盤子里，小聲道，"阿清也多吃點”

“嗯。”

這頓飯算是早中餐，結束時已經是大半個小時后的事了，簡清在外面倒是吃得不多，桌上還剩下好些菜。其實他本沒吃飽，出去的時候對邊的男人道。

“我覺得這里的東西還沒你做得好吃呢，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喜歡。”

“等從你家回來，你得好好做一頓補償我。”

程溫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沒回話，眼角更紅了。

他喜歡的，只是跟阿清在一起而已。

“聽到沒？”簡清回頭看他。

“嗯”程溫含糊地應了一聲，眼淚砸在青的地磚上，瞬間消失不見。

司機已經在外面等了。

程溫家實在偏僻，要不是這小傻子那麼求著他，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簡清肯定是不會去的，過去車程得三個多小時，來回得六個多小時，他不想開這麼久的車，就提前打電話了司機過來。

車子駛高速后，坐在他邊的男人就開始發呆，眼神空茫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像是藏了心事。

簡清皺了皺眉，開口道。

“你到底怎麼了？”

“昨晚大半夜跑出去，是不是程冉跟你說了什麼？”

程溫怔了怔，搖頭道，“沒有不不關冉冉的事。”

“別想了，困的話就睡一覺。”

“過來靠著我。”簡清拍了拍他的手。

其實是他困了，抱著男人睡舒服一點。

程溫猶豫了一會兒，聽話地挪了過去，簡清攬住他略顯圓潤的腰部，聞著他發頂清新的茉莉香氣，放松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到自己的腰被一雙細瘦的手臂圈住了，懷里傳來男人帯著淡淡鼻音的糯低喚，“阿

“嗯？”簡清沒睜眼。

“沒沒什麼”程溫啞聲道。

小傻子只是想多他而已，怕以后就沒機會了。

到村上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潑墨般的夕染紅了半邊天空。

自從程溫去京城打工后，已經有兩年沒回來過了，一走進記憶中的小巷子，就看到孩子們在一起歡快的嬉戲打鬧，見到陌生人來，他們先是愣了愣，隨即很快有年齡稍微大點的孩子認出了程溫，稚的臉上出嬉耍的神，嘲笑著大喊道，“傻子回來啦，傻子回來啦?”

一人這麼說，旁邊的孩子立刻蹦蹦跳跳地跟著附和了起來，言無忌，卻是傷人的。

程溫從小到大已經被人嘲笑慣了，村子里的人時常在背后說些閑言碎語，他子，也不會計較，頂多關上門當作沒聽見。

現在自然也不會跟小孩子們一般見識。

簡清卻是聽不下去了，面越來越沉，他平時欺負程溫也就算了，這麼時候到這群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來欺負他了。

黑著臉忍無可忍地撿起地上的一木，越過程溫朝那群熊孩子大步近，“再敢胡說八道我替你們爸媽撕爛你們的。”

“滾。”

孩子們見他又高又大，兇神惡煞，驚一聲，一溜煙散開跑了。

簡清扔了手里的木，回對男人道，“你別多想，就是一群沒教養的孩子，下次要是再見到我非得狠狠揍他們一頓。”

程溫低下頭，“沒沒關系的，他們說得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