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城。

大雪。

黛青樓尚未啓門迎客，寇仲、徐子陵和素素三人躲在前院其中一間小樓的無人廂房，靜心守候布店的小夥計。

佩佩已了他們唯一的逃生希。

現在連徐子陵亦了重傷，憑寇仲一人之力，實無法攜兩人逃出城外。

失去了名冊的沉落雁，定會盡一切辦法去搜捕他們。因那牽涉到瓦崗軍的興衰。寇仲憑窗外，低聲道：真不是騙你的，沉落雁那婆娘在誤以爲你死去時，神態確異乎導常，不是裝出來的。

徐子陵正盤膝靜養，聞言睜眼不耐煩地道：不要說了！我想起就心中火發。

寇仲別過頭來警告道：勿要躁火，小心會走火魔。

徐子陵吃了一驚，知道自己因了傷，功力減退，緒易於波，忙凝思去慮，回覆止永不波的心境。

素素俏臉微紅道：沈落雁曾追問過姐姐和你們的關係，我說了後似像不太相信。

回想起來，說不定真是妒忌哩！寇仲目回到外面大雪飄飛的天地裡，點頭道：

以前沈婆娘曾說過，若要嫁人，就揀小陵，而我則可作郎。那時當是在說笑，現在想來說笑也帶著三分真呢。哈！若可害得單思苦惱，那什麼仇都報了哩！

接著興道：嘿！來了！砰！砰！砰！敲門聲響。

那夥計託著包好的布匹，冷得打著嗦嚷道：送緞錦的來了！一名大漢由大堂開門走了出來，橫過前院的廣場，把大門推開許，問道：什麼事？

小夥計把布匹送到大漢手上，咕噥道：當然是上等綢緞，是給佩佩姑娘的。說完頭也不回的匆匆冒雪走了。

大漢愕然片晌，才捧著緞錦走回屋去。

寇仲忙俯伏地板上，耳細聽樓下的靜。

只聽一子問道：何福！什麼事？

何福應道：真奇怪！有人送了一匹上等綢緞來，指明要給老闆娘。

人道：這事確是奇怪，老闆娘久已沒有親招呼客人，竟還有人來討好。先放在那裡，待回來後再說吧！寇仲一聲得計，閃出廂房外，不片刻回來道：佩佩原來是這裡的老闆娘，住在後院一所幽靜的房子裡，不過現在卻不知到哪裡去了。

徐子陵道：這裡終不是藏的好地方，不若我們就躲到的閨房裡去吧！寇仲大好計，抱起素素，領路先行。

徐子陵毫無困難的追在他後。

倘若楊虛彥親眼目睹現在的況，必會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卻不知《長生訣》實是道家千古不傳之。有奪天地造化、鬼神莫測之機。

當時楊虛彥一劍刺徐子陵小腹時，被名冊所阻，緩了一線。

就是這麼剎那的緩衝，使徐子陵能及時化掉他劍尖送多重的致命氣勁。

腹下爲氣海，這部位傷，本極難痊癒，對練氣之士尤爲嚴重。

但偏偏《長生訣》功能保命長生，又有寇仲以來自同一源流的真氣助他療治，所以只一晚工夫，徐子陵便恢復了大半功力，創造出令人難信的奇蹟。

寇仲、徐子陵和素素在其中，當然認爲這是理所當然，不足爲怪。

但卻累得沉落雁打錯算盤，將搜索集中在以家爲中心點的方圓兩裡的深巷民居間，致使三人能輕易躲到這來。

這時刻黛青院的姑娘都正起牀不久，人人沐浴更，尚未離房，所以院廊道只偶有婢僕經過。

三人無驚無險的來到老闆娘佩佩的房舍，避過了前廳的兩個小婢，躲進香閨之。

寇仲哪會客氣，拉開被鋪，先請冷得發抖的素素鑽被窩裡，然後著徐子陵躺在另一邊，自己坐在牀尾笑道：瓦崗軍看來都不是那麼厲害，至到現在仍未能奈何我們什麼。

素素嗔道：小仲最不好就是很易自滿，待逃出城後再得意也未遲哩！徐子陵道：

自離開揚州後，我們日日夜夜都過著逃亡的生活，真希能找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定下來，過點平靜的生活。

素素興地討論該住在怎樣的地方纔夠理想。不一會寇仲問起楊虛彥的武功，徐子陵詳細說出來後，猶有餘悸道：這人的功到隨心所的境界，不但可由劍尖吐出氣勁，還可分千百，生出各種不同的拉扯力道，使我完全發揮不出平時的水準。

寇仲沉遣：這確是非常有趣。不過他既能辦到，我們該也可做得到。

素素好奇問道：小陵真沒有看清他的樣子嗎？

徐子陵道：這事更奇怪，他和我手的地方本暗黑無，但我偏是滿目劍芒，加上他的法迅若鬼魅，我確連他是高矮瘦都看不真切。

寇仲拍道：我明白了。你試試以手指著眼珠，很快就會金星冒，楊虛彥定是利用這道理，以劍氣生出對眼睛的力，才使你錯覺叢生。唉！這小子算厲害的了。

徐子陵點頭道：也許是真如你所說。但他的劍更可怕，明明擊中了也會擊空，而真正擊上時卻溜溜的擋不上，難道這麼多獨霸一方的人都要飲恨在他劍下。

寇仲籲出一口涼氣遣：這傢伙確是有點道行。咦！三人住口不言。

足音自遠而近，連素素都可聽到，接著是外廳兩名小婢齊聲道：夫人回來哩！

房三人大喜，知道終找到佩佩了。

一個略帶冷漠、深沉但聽的音道：這是什麼東西？

其中一婢答道：不知是誰從西街的一家老字號買了一匹綢緞，遣人送來，指明是給夫人的。此事已通知了雲娘。

佩佩默然片晌，平靜地道：你們去給我雲娘來。

兩婢應命去了。

豎起耳朵竊聽的寇仲聞得佩佩坐下的聲音，低聲道：先聽聽們說些什麼也好。

徐子陵道：雲娘不就是那天接待我們的風孃兒嗎？

寇仲點頭應是。

忽然間，三人都有些張。

現在佩佩可說是他們最後的希。

假若此路不通，便只有靠自己的力量逃走。

以前徐子陵沒有傷，仍難以辦到，現在則更爲困難不一會雲娘來了。

佩佩遣走了兩婢後，道：查到是什麼一回事嗎？

雲娘恭敬答道：問過了，買布的人該是素素，時間是昨天午後時分。看來是那兩個小子用的投石問路手法，想把夫人找出來。

房三人聽得心中懍然，因爲雲娘說起他們時，語調毫不客氣。

佩佩沉片晌，道：實應該如此，不過恐怕他們來不了。現在徐子陵被楊虛彥擊傷，生死未卜。沉落雁正全力搜索他們的下落。剛纔傳了我去說話，指明若我陵幫敢管此事的話，便不會客氣。所以我們絕不可沾手。

寇仲等三人聽得臉臉相覷，心兒直沉下去。

外面的雲娘怨道：今趟被香爺害死哩！開罪了瓦崗軍，怎還可在滎立足呢？

佩佩道：唯一方法就是乖乖的與沉落雁合作，剛纔我故意一個人留下來，看看寇仲是否會現與我見面。現在已證實他尚沒有來。我這就去向沉落雁報告此事。若他們真的會來，你要設法穩住他們，一切待我回來再說。

言罷出門去了。

三人這時連最後的希部幻滅了，把房一切回覆原狀後，悄悄離開。

藉著大雪的掩護，由寇仲揹著素素，迅疾地橫過數重房舍，落到徐世績府第的大花園。

寇仲觀察了一會後，道：若依陳老謀的教導，徐世績辦公的地方該是在主廳旁東西兩廂的其中之一，那滎城的圖樣亦應放在該。

徐子陵道：此事一查便知，我們快去吧！三人穿越花園，朝前院潛去。

寇仲和徐子陵此時的提縱經驗已非常富，進退有度，停行有據，避過了幾起府僕視線，不片晌進了徐世績放滿宗卷的書室去。

兩人依陳老謀教下的方法，迅速搜索起來，翻閱過的文件都一不差的照原狀擺好，絕不會在事後給發現他們過手腳。

宗卷室藏的文件超過千份以上，所以這工作既費時又吃力。

整個徐府顯得冷清清的，不知是否府高手，均參與了搜捕他們的行。

兩人運足目力，在暗黑裡左翻右揭。

至初更時分，寇仲纔有了收獲。

三人聚在一起，看著寇仲攤開於桌面上的一疊圖卷。

素素點起桌上的油燈，寇仲則下外，掩罩燈火、以免燈外泄。

徐子陵翻到最底的第三張喜道：是這張了。

那是一幅滎城的地下水圖，畫功細，還有文字說明。

寇仲指著城南一條下水道說：這條下水道與護城河相通，闊達五尺，足可容我們通過。

徐子陵指著渠道與城河接道：這渠口必裝設了欄柵一類的東西，我們須帶有鋸子一類工，才能破柵而出。

寇仲笑道：這個容易，包在我上好了，現在我先去探路，你們就藏在這裡，待我回來。

三人又再研究了一會，素素悽然道：我都是不走了！這麼長的水道，走會把我活活悶死。

寇仲嘻嘻笑道：有我小仲在，姐姐怎會有問題呢？上趟是小陵啜姐姐的兒，今次該到我吧！素素狠狠瞪了寇仲一眼，俏臉紅了起來。

徐子陵正容道：仲怎可對素姐說這種輕薄話，我們姐弟清清白白的，當時只是權宜之計吧！寇仲忙向素素賠不是，目一掃道：你們最好躲在那大櫃，只要我將裡面的東西拿走，就足可讓你們容。小陵還可趁機療傷，素姐則可睡上一覺。當徐子陵驚醒過來時，紊素在他懷裡仍睡得香甜，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忙把素素喚醒過來，低聲道，有人來哩！素素嚇得反伏他懷裡，大氣都不敢出半口。

啓門聲響。

沉落雁甜的聲音在櫃外響起道：世績！城圖在哪裡？

一陣輕響後，接著是打開圖卷的聲音，徐世績道：我們已搜索了整個南區，仍末找到這兩個小子，故必須把範圍擴大，同時將已搜過的地方封鎖起來，以免給他們溜回去。

徐子陵心中苦。

憑他的奇異真氣，要瞞過兩人的耳目該不會是難事。

但素素只是略通拳腳功夫，不黯上乘功法，待會沈徐兩人定下神來，定能發覺櫃有異。

想到這裡，心中一，忙把真氣緩緩輸素素口，果然素素外氣立止，純憑息一往一來，從外呼吸轉爲呼吸。

沈落雁與徐世績商量了如何按部就班，搜遍全城的方法，又定下如何分區封鎖後，沈落雁忽地呼一聲，然後外面響起了親的人聲音。

沉落雁大嗔道：不要這樣，人家現在沒有心。

徐世冷哼道：沒有心？你什麼時候纔有心呢？我們多麼沒親熱過了？沉落雁不悅退：本姑娘沒有心就是沒有心，難道須向徐爺你待悔過嗎？

徐世的語氣化下來，以近乎哀求的語調道：落雁！你該知道我對你是一片癡心，千萬不要讓外人影響到我們的啊！櫃的素素摟著徐子陵腰背的手輕了他一下，意示影響兩人者該就是徐子陵。

沉落雁語氣轉寒道：不要說，什麼外人人的，這怎關第三者的事。你徐爺一向風流得很，多我一個我一個有什麼相干？你會對我癡心，怕是說笑吧！徐世績有點惱怒道：我本也不想說出來，我逢場作戲的事，你一向知道，爲何現在才向我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