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塵啞口無言。

　今日之前，他覺得世人眼中的護國公主一直是強悍而冷漠的，此時聽到公主這番話，他才知道這個子骨子里同樣有著霸道，以及特定時候某種特定的蠻橫。

　既然你選擇踏進護國公主府，那麼以后生是公主府的人，死是公主府的魂。

　本宮可以無視你們，把你們當空氣，你們卻并不擁有空氣的自由和權利。

　誰讓你們不知死活地要進來？

　既然做出了選擇，那就做好這個選擇之下該承后果的心理準備……

　這就是護國公主一番冷語之下的意思，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昭告了他們以后的命運。

　甘塵沉默間，心頭忽然生出一種自掘墳墓的覺。

　又過了兩天，寒卿白照著夜紅綾的吩咐派人遞了句話給寒夫人，他想去山書院謀個師保，需要父親的舉薦信。

　若父親和夫人能辦好此事，他可代為向護國公主求，免沈氏一族誅九族的命運。

　沈家的案子已經查得水落石出，大理寺卿把所有的證據移到了刑部，只待明日早朝上刑部尚書一并稟報給皇上，沈家的罪名和置就會宣布。

　皇上金口一開，事將再也沒有轉圜的余地，所以這個時候寒卿白提出這個換條件，正是最佳時機，不怕寒瑞華拒絕。

　至于他用什麼辦法做到這件事，寒卿白并不關心。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況且寒家雖然遭此打擊，卻還遠遠沒到瘦死駱駝的地步。

　而與此同時，羅辛也回到了自己的將軍府，隨后羽去看他，兩人關起門來談了半天話，之后羽離開羅將軍府，直接去了京畿巡防營。

　當天晚上，夜紅綾讓綾墨去了一趟丁尚書府，帶句話給丁昌，并寫了封信命丁昌帶給皇上，之后夜紅綾帶著綾墨于城門關閉的前一刻，坐著馬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府邸。

　離開帝京這日才剛是五月初八，離太后的壽誕還有大半個月。

　五月的空氣已經有了幾分燥熱，尤其是在看到夜紅綾留下的信之后，皇帝陛下面上的郁更是掩都掩不住。

　“孫平，你說說，紅綾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信上說帝京近來空氣不太好，不利于養傷，傷口雖然已近痊愈，但時不時地遇上意外，傷口剛結了疤又被撕扯開來，反反復復折磨得人難。

　所以決定暫時遠離烏煙瘴氣的帝京，尋一山清水秀之地清靜清靜，待傷勢徹底痊愈，心恢復以往，再回帝京當個養尊優的公主。

　對了，臨走之前順道給沈家求個。

　雖然沈氏一族犯下的罪行死不足惜，但看在他們是寒卿白外祖家的份上，能否請父皇將死刑改為流放？

　至于流放到何，聽聞北疆極地正在修筑城防，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請父皇不必心慈手，讓沈家去驗驗窮苦百姓的生活也不錯，省得他們不知人間疾苦，不把別人的命當命。

　孫平看完這封信，表很是古怪，久久不知該作何反應。

　“怎麼？”景帝皺眉看著他。

　孫平搖頭，低聲道：“奴才覺得這封信不像是殿下親手所書，應該是有人代筆。”

　冷漠的夜紅綾，什麼時候用過這般語氣講話？

　就算帝京真的烏煙瘴氣，也不會直白地說出來，更何況，這封信字里行間的氣息口吻完全不符合夜紅綾的。

　景帝聞言微默，“你的意思是，又有人陷害紅綾？”

　“倒也不是。”孫平搖頭，“這封信的容沒什麼，殿下近日心不好是真的。從寒玉錦開始，之后接二連三的事都對不太友好，先是八公主，后又有長侯，再有太后發難……”

　聲音微低，孫平道：“還有皇上剛送去的幾位側夫，公主殿下心里難保不會多想，所以……”

　所以想暫時離開是非之地也屬正常。

　景帝沉默，神晦暗難測。

　孫平垂首，低了聲音開口：“皇上，老奴說句不中聽的，公主殿下十四歲之前獨來獨往，從不跟任何人親近，也不懂得經營什麼勢力。十四歲之后去了戰場，這三年來大半時間都在戰場上對敵，很接朝堂上的爾虞我詐。”

　“如今這剛回到帝京幾個月便事事不順心，喜歡的人背叛了還要置于死地，自己的妹妹信口誣陷，便是連太后這個嫡親的祖母也為了一個男寵而跟殿下興師問罪……”

　“放肆！”景帝皺眉低喝一句，“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太后也是你能編排的？”

　“奴才該死。”孫平連忙扇了自己一個，聽出皇上并非真怒，倒也沒多惶恐，很快又低了聲音，“可皇上其實知道，長侯跟公主殿下比起來，那孰輕孰重不是一目了然嗎？太后這般偏袒，公主殿下心里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

　一個正兒八經的皇族脈，為了保家衛國在戰場上流流汗三年。

　一個本只是宮廷侍衛，只因武功高了點，長得好看了點，會討太后歡心，就封了侯，連護國公主的人都敢。

　還有那幾個側君……

　“對了。”說到側君，孫平想起一事，“皇上，公主殿下的意思是那五個人覺得都不錯，一視同仁地給了側君的份，昨天下午已經通知宗正寺記錄在冊。早上宗正寺卿大人上了一份折子，稟奏此事，不知皇上看了沒有？”

　想來宗正寺卿的心應該也復雜的，公主納夫，還一納就是五個……啊不，六個，還有之前那個寒家庶子也算上一個。沉寂了多年的護國公主府突然間多了這麼多側君，怕是要熱鬧了吧。

　會不會跟皇上的后宮一樣整日謀算計，栽贓陷害，表面一派祥和，背地里恨不得把對方大卸八塊？

　“這幾人全部上了宗冊？”景帝眉頭微皺。

　孫平點頭：“宗正寺卿知道護國公主的側君都是陛下命人送過去的，所以公主派人通知他的時候，他即刻就領命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