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報

左蒼狼退下之後，慕容炎說：“你二人的意見，各有各的道理。父王回朝，孤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人心，又要生觀偏倚之念。而如果父王不能回朝，無論什麽原因，都會令天下人質疑孤王的誠意。和……和當初爭奪帝位的初心。”

甘孝儒看了一眼薑散宜，暗暗有點心驚。左蒼狼下去之後，慕容炎的話開始毫無遮掩。甘孝儒之所以提出尊慕容淵為太上皇，是因為他不確定慕容炎是不是為了皇位，能幹出殺君弒父的事！但是如今看來，慕容炎不這麽做的原因，僅僅是因為慕容淵的死會牽累到他的名聲。

明白了他的顧慮和底線，甘孝儒立刻說：“陛下，臣以為，真正向著陛下的人，都會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自古天無二日，再者，燕王執政之時，大燕是何景？如今陛下臨朝，大燕又是如何景？公道自在人心，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置評。”

他話音剛落，薑散宜就說：“甘大人這話說得是，哪怕左將軍等人暫時不能理解陛下，假以時日，想必也終會明白的。”

甘孝儒一怔，他本意可沒有離間慕容炎和左蒼狼的意思，薑散宜突然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慕容炎想了想，卻說：“繼續說。”

薑散宜說：“微臣長子薑齊一直跟在微臣邊，食皇粟卻無建樹。如今也到了他為陛下盡忠的時候。當初微臣是隨著燕王南征北戰的，微臣鬥膽，請陛下允許犬子薑齊帶兵，前往白狼河畔，迎接燕王朝。”

他咬咬牙，索說：“微臣向陛下保證，絕不會有半分差錯。”

甘孝儒突然明白，這是向軍中安自己人手最好的時機了！更或者，這是唯一的時機了！

想一想如今軍中，袁戲、諸藹錦、鄭褚等人都是溫砌的舊部，許瑯、王楠、袁惡等是左蒼狼的人，然而左蒼狼本也算是溫砌舊部。可以說現在的軍方相當穩固。朝中無論是甘孝儒一派，還是薑散宜一派，甚至那撥守舊的老臣，要往裏安自己人都不可能。

但是如今，有一個明顯可以安人手的機會就擺在自己麵前！

他心中悔恨，趕說：“陛下，微臣有一門生名韓進，此人武藝了得，一向膽大心細。願為陛下效力。”

慕容炎看了一眼二人，徐徐說：“如此，兩位卿便各自準備吧。”

二人告退出去，王允昭過來為他添茶，慕容炎說：“今日提到鏟除父王，阿左反對，孤頗意外。”

王允昭笑著說：“左將軍年輕，在陛下麵前本就是口無遮攔，不同意此事，也無非是顧全陛下骨親。”

慕容炎看著他，微笑：“那麽，如今孤王這樣決策，但是不顧骨親了？”

王允昭一怔，趕說：“不，左將軍是臣子，陛下君主。臣子位低於君主，難免短視。而君主高高在上，當然須高瞻遠矚。陛下留燕王，是親，卻是一個人的親。陛下不留燕王，是為顧全大局，乃是為天下人的福祉。明白的人，自會明白。”

慕容炎盯著他說：“還是你會說話。”

王允昭微笑，說：“那是因為老奴跟在陛下邊，稍微也提升了一點眼力勁兒。”

慕容炎眼眉微舒，也了個笑，說：“可以為了溫砌刺殺父王，孤以為，會同意薑散宜的決策。孤猜測失誤了。為什麽呢？”

王允昭不聲地拭了一下額間的汗，說：“陛下若是心中疑慮，是否需要傳召左將軍，問個明白呢？”

正在這時候，外麵有禮製大臣過來請示：“陛下，衛將軍服飾已經趕製妥當，是否送至溫府？”

慕容炎看了王允昭一眼，王允昭心中一凜，上次從馬邑城回來，慕容炎已經待為左蒼狼加一職。本就是從一品的驃騎大將軍，再進一級，便是衛將軍。

今年十九歲，十九歲至極品，再往下，便隻能是封候了。

慕容炎頓了頓，說：“如今朝中諸事繁忙，這件事，就先緩一緩。”

禮製大臣應了一聲是，跪拜告退。慕容炎說：“如今朝中，將領還是偏。阿左到底年，孤思來想去，太尉一職，還是需要重置。”

太尉曆來多是衛將軍的虛銜，慕容淵時候便是溫砌在擔任。這類虛銜一般並無實權。但是他突然提出此事……是要分權嗎？王允昭說：“陛下……”看見慕容炎神，他轉而道，“陛下說得是。左將軍到底還年輕，多曆練兩年，也沒有什麽不好。”

慕容炎點點頭，說：“可軍中多是溫砌舊部，除了，孤竟然無人可用。”

王允昭說：“朝中老臣，多是燕王臣，但是薑大人和甘大人所言俱都有理，相信明眼之人，都知道如今燕王與陛下，究竟誰才是明主。依老奴所見，不如……”

他湊近慕容炎耳邊，輕聲說話，良久，慕容炎點點頭：“你去安排吧。”

左蒼狼回到溫府，定國公溫行野已經在等。見回來，忙問：“陛下宣你宮，可是為了燕王回朝一事？”

左蒼狼說：“嗯。”

溫行野問：“陛下如何打算？派誰迎接燕王回朝？”

左蒼狼看了他一眼，說：“我走之時，尚未決定。”

溫行野明顯有些失，左蒼狼略作猶豫，本想提一下薑散宜的計劃。然而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提。其實慕容炎無論是迎慕容淵回朝，還是想辦法除之後快，都有其道理。

隻是……隻是當初太平巷，他奪位的初衷，難道不是為了天下太平嗎？如今大局已定，何必非要走到弒父這一步呢？

然而天剛剛夜，另外又有人悄悄來訪。卻是宗正司馬倉、丞相長史魏同耀等一撥老臣。

溫行野在正廳迎候他們，沒多久，便連薜景都過來。滿堂臣聚集一堂，當然還是問及慕容淵一事。左蒼狼沒有出席，他們顯然也並不希在場。

如今勢很明白，是慕容炎的人，慕容淵回朝，對而言百害而無一利。可是這撥舊臣，都是自命忠義良臣之輩。無論如何，他們對慕容炎這種宮奪位的人，都是心懷芥的。

對左蒼狼這種十九歲任驃騎大將軍的子，就更不用說了。

一堂人在正廳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左蒼狼在後花園，溫老夫人也沒有歇下，看見走來走去，說：“這麽晚了，怎麽還不歇下？”

左蒼狼說：“這些人一定要這時候聚在溫府嗎？”

溫老夫人歎了一口氣，說：“我又何嚐不明白你的擔憂。但是這些臣子，與行野當年都是至同僚，他們要過來找他商議事，總不能讓行野都趕走吧？”

左蒼狼說：“如今老爺子人都不在朝堂了，還有什麽可商議的事？”

溫老夫人說：“阿左，如果有一天，今上被逃亡，而你在行野的位置。你會將前來議事的昔日袍澤舊友一一趕走嗎？”

左蒼狼怔住，溫老夫人說：“我知道，在你眼裏，可能會嫌他們羅嗦守舊。可是行野的為人，如果不是為了以軒和以戎，他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啊！”

左蒼狼不說話了，溫老夫人說：“這些朝中舊臣，哪個不是拖家帶口？然而如今，也隻有他們，還在念著當初的那一點舊主恩義啊。”

當夜月圓如盤，桃花盛開，枝椏斜溢。左蒼狼折了一枝桃花在手裏，說：“我隻是擔心，這一星半點的忠義，隻是最後一稻草。不但不能救命，反而會垮山嶽。”

溫老夫人麵大變：“你是說……你是說今上打算……”

左蒼狼不再多說話，正廳燈火如晝，一直沒有過去。

然而當天夜裏，德政殿也是燈火通明。慕容炎將一卷名冊掃擲在地，說：“孤王真是好奇，這些舊臣三更半夜，有覺不睡，去到溫府徹夜暢談，到底是所為何事！”

王允昭一個字都不敢多言，薑散宜示意自己安在溫府的探子繼續說下去。那探子記憶力十分驚人，將諸位大臣所說的話一字一字複述過來。竟然連語氣神態都惟妙惟肖。當然了，裏麵不乏一些大逆不道的話。

慕容炎說：“暮秋之蟬，倒是擾人得很。”

薑散宜說：“陛下，這波老臣，沐皇恩，不思報效，卻在深夜聚集於溫府，這是謀逆啊！”

這話一出，旁邊王允昭趕過來添茶，說：“薑大人言重了，溫氏朝中無人，隻有左將軍是陛下心腹。賦閑之人，談何謀逆啊。”

薑散宜對他還是非常客氣，說：“王總管所言當然不假，隻是人雖賦閑，賊心不死，又能奈何？還請陛下早作決斷，這些人留之必禍患！”

慕容炎麵上神冷鬱，許久之後，問地上的探子：“左將軍怎麽說？”

探子磕了一個頭，奏報道：“左將軍並未列席。”薑散宜暗暗給了他一個眼神，他心領神會，說：“但是左將軍也未歇下，似乎一直在後花園，與溫老夫人私下談話。”

慕容炎說：“孤王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去吧。”

探子應了一聲是，跪拜退下。慕容炎看了一眼薑散宜，說：“薑大人憂心國事，不愧為朕的左膀右臂。夜深了，你也出宮去吧。”

薑散宜還是不準他的想法，隻得告退。等到人都走了，慕容炎突然問王允昭：“你說，這些事，阿左會向朕回稟嗎？”

王允昭心中一跳，說：“陛下，左將軍……隻怕不是會傳是非的人。”

“是非？嗬……”慕容炎輕笑，說：“明日下朝之後，讓到書房。孤很想知道，會說些什麽。”

王允昭言又止，隻能應是。

https://www.biqiuge8.com/book/6166/3966992.html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qiuge8.com。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wap.biqiuge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