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母親

從龔府出來，左蒼狼還沒進溫府大門，就見溫行野等在中庭。一見進門就問：“去過龔府了？”

左蒼狼嗯了一聲，溫行野問：“龔大人態度如何？”

左蒼狼見他目擔憂之，說：“其實你不必如此，我與溫帥雖無夫妻之，卻有師徒之誼。隻要我在一日，溫府上下，便如他生時。”

溫行野一怔，左蒼狼已經舉步。不期然遇見溫以軒，溫以軒與左蒼狼肩而過，目不斜視，隻當沒有此人。

自從他們的母親秋淑離開之後，以戎日日鬧著要找娘親，以軒畢竟已經十二歲，沒有哭鬧。但是他與左蒼狼卻是從此之後，如同路人。他再也不肯向請安。平時見麵也再沒有一句話。

左蒼狼也從不跟他說話，溫以戎畢竟還小，平時經常過來找玩。

這天中午，溫行野正在花園練功，突然聽到兩個孫兒低聲說話。溫以軒在對弟弟說：“你去哪兒？”

溫以戎說：“我去找姨娘玩啊，昨天說了今天帶我去騎馬的！”

溫以軒說：“閉！不是我們姨娘，是個壞人，是走了我們母親！你不許跟玩！”

溫行野臉一變，然大怒，命人取來家法，鞭其三十。

十二歲的孩子，經不住家法。溫以軒哭，哀號，溫行野雙目含淚，卻隻是道：“我三歲教你讀書明禮，你對母親就是這般禮儀？！”

溫以軒大喊：“不是我母親！害死父親，走母親！是個壞人！我討厭！”

溫行野一怒之下，鞭子又落下去：“混帳東西，你從哪裏聽來這些渾話！我打死你個沒有家教的東西！”

左蒼狼聽見靜，走出房間，卻沒有上前去勸。溫行野打了一陣，也有點犯嘀咕——我這麽打孩子，你好歹上來勸一勸，搏點孩子好啊！難道真得讓我把他打死，你才順心？

可左蒼狼沒有。溫行野眼看再打真要落下傷殘了，隻得悻悻地住了手。左蒼狼上前，看著哭淚人的溫以軒，問：“痛嗎？”

溫以軒推開：“不要你管！”

左蒼狼微微退開，免得他手上的沾到自己上。溫以軒呆了，長久以來，雖然溫行野管教嚴格，但是每每他挨打的時候，、母親無不是含淚照料。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淡漠地避開他的手。

左蒼狼輕聲說：“我不打算管。因為你沒有了爹，也沒有娘了。”

溫以軒震驚地抬頭，看見漠然的雙眼。然後突然發現，是的，自己沒有爹，也沒有娘了。隻剩下已經年邁的，和一條的爺爺和不更事的弟弟。

小的眼睛毫不掩飾地出現了驚恐的神。

左蒼狼迎著那雙像要滴水的眼睛，說：“你對我冷淡，我就不理你。不會給你找師父，不會讓你再練武功。讓你長一個廢，永遠都沒有能力照顧你的爺爺和，永遠沒有能力接回你娘。

你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欺負你，欺負你老邁年高的，欺負你行走都不便的爺爺！有人會去挖你爹爹的墓，裏麵的陪葬品，甚至剝掉他穿的服，把他從棺材裏拖出來，殘骨扔得滿地都是……”

“不……”那雙小小的眼睛淚水噴湧，“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左蒼狼說：“那時候，你也隻有像現在這樣，跪在那些人麵前，哀求他們，說不要這麽做。”

轉走開，將他留在乎乎的板凳上。這是當初，慕容炎的孤兒營對付裏麵所有孩子必勝的法寶。那就是讓他們清楚明白地知道，這裏已經沒有自己的親人了。

第二天，溫以軒帶著溫以戎，請過爺爺安之後，來到左蒼狼房門口。溫以軒安靜地捧著清水，等梳洗後，輕聲說：“母親早安。”

左蒼狼點頭，隨手拿起妝臺上的傷藥遞給溫以戎：“幫哥哥藥。”

溫以戎答應一聲，溫以軒恭敬地說：“謝謝母親大人賜藥。”

左蒼狼點頭，他的眼睛漆黑通，裏麵的恭順與乖覺讓人落淚。緩和了語氣：“先好好養著，這幾天不必過來請安了。”

溫以軒低頭：“兒子給母親請安，是應該的。些許傷痛，不要。還請母親看在兒子年輕，不懂事的份兒上，原諒兒子前些天的失禮。”

左蒼狼溫和地說：“我原諒。”

溫以軒領著弟弟退出去，小心地收起左蒼狼給他的傷藥。撕掉他傷口的痂，而他長出鱗甲，變偽裝。從此以後，他再不會輕易被什麽東西所傷，也再不會被什麽人輕易。

下午，左蒼狼去找達奚琴。這位俞國皇叔，國破之後客居晉，卻更風雅了。日日賞花遛鳥，多首詞作被青樓傳唱。

左蒼狼走到府門口，就嗅到的脂香氣。達奚琴親自迎出來，一白，端方如玉。他倒是大笑：“老早聽見門口喜雀嚷，果有貴客到來。”

左蒼狼笑：“瑾瑜侯別來無恙。”上次他歸降之時，兩人見過一麵，但當時袁戲是統帥，左蒼狼雖出謀劃策，卻不過是參軍之職，兩個人並不識。歸降之後，慕容淵賜了他一個瑾瑜侯的爵位，倒是錦玉食地養著。

慕容炎攻晉城後，也並沒有為難達奚一族，如今他倒是落得清閑。

達奚琴拱手：“晉風水養人，我已樂不思蜀。”

左蒼狼大笑，兩個人。達奚琴終於開口：“左將軍如今是紅人，貴足臨賤地，當是有事相商吧？”

左蒼狼點頭，開門見山：“亡夫故去之後，兩個孩子以軒和以戎還算聰明伶俐。我想過來拜訪先生，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福氣，能得先生指點一二。”

達奚琴一怔，他在晉城乃是降臣，一則沒有基，二則不得君王信任。不過一個閑人。教導溫家兩位公子的事，左蒼狼怎麽會找上自己？他笑道：“大燕能人眾多，在下才疏學淺，隻怕耽誤了兩位公子。”

左蒼狼輕聲說：“先生再要推托，就顯得不磊落了。”很明顯，他對於這樣的機會可謂是求之不得的，他現在客居晉，慕容炎登基後雖未為難，卻也沒有啟用的意思。他的日子過得說是提心吊膽也不為過。

達奚琴笑得不行：“好吧，其實在下一降臣，在他鄉異土無無節，想要攀附誰亦是不能。將軍上門，在下其實樂得不行。”

左蒼狼倒是哭笑不得：“先生這未免太過磊落。”起，衝達奚琴一拜，鄭重道：“如此，有勞先生了。”

第二天，達奚琴在府上相候，左蒼狼領著溫以軒和溫以戎上門。達奚琴迎出來，左蒼狼命二人行三拜九叩之禮。溫以軒二話不說，當即跪倒，規規矩矩地行禮。溫以戎轉著眼睛，調皮地看了一眼左蒼狼，也學著哥哥的樣子，跪地行禮。

達奚琴將兩個孩子扶起來，左蒼狼鄭重道：“我在軍中，逗留晉的時日不會太多，家中父母皆已年邁，子頑劣，就拜托先生了。”

達奚琴拱手回禮：“將軍放心，在下定竭盡所能。”小以戎過來抱著的問：“姨娘姨娘，我們母親什麽時候回來？我想了！”

溫以軒皺眉，糾正：“要母親！”

左蒼狼他的頭，又了一眼溫以軒：“你二人以後跟著達奚琴先生，要視之如父，敬之之。”

溫以軒拉著弟弟，恭敬地欠：“孩兒一定牢記母親教訓，聽從先生教誨，也會管好弟弟。請母親放心。”

左蒼狼點頭，說：“我很放心。”

命運從不寵任何人，它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捧你雲端，再摔塵泥。有人碎骨，有人百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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