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上午, 風已經開始裹挾著燥熱，將花園里的樹葉吹得嘩啦啦作響，碎了橙黃的。

有一縷穿過隙投在謝琰上, 他依偎在顧遇琛的懷里, 手去抓。

手掌剛合上, 便從他的指里溜走了。

一如之前, 他好像永遠都抓不住生命中的。

謝琰頗有些泄氣地想到。

他正想收回手, 一只寬大的手掌突然抬起包裹住他的手, 地將他冰涼手攥在手里。

溫熱的像是一鍋沸騰的水, 從冰冷的手開始, 慢慢地傳進心里。

謝琰不由得抬頭看向顧遇琛。

“我抓住你了。”顧遇琛說著，低頭在謝琰濡的眼角上印上一吻，作很輕, 如珍如寶。

——你永遠都不用主去抓住什麼，讓我主握住你。

謝琰深深地看了顧遇琛一眼, 又轉頭去看自己的手。

謝琰了自己的手掌，把手指顧遇琛的指中, 十指相扣, 握。

打在手上, 為它們渡上一層淺淺的暈。

那一刻，謝琰知道自己抓住了。

“哥，”謝琰輕輕喚著顧遇琛。

顧遇琛回答：“我在。”

謝琰又安靜了下來, 目直直地落在自己和顧遇琛握的手上。

許久，他才開口道：“你親親我吧。”

“好。”顧遇琛話音剛落，便低頭吻上了謝琰的。

他輕輕吮著謝琰的雙，的舌尖頂開，溫地在謝琰中舐, 最后勾住謝琰的舌頭，纏著。

謝琰抬著頭承顧遇琛溫的親吻，脖頸白皙修長，像一只引頸的天鵝。

咸的味道在兩人纏的舌中擴散開來。

顧遇琛親吻的作頓了一下，忽然抱住謝琰，仿佛要將他進自己的里一樣。

溫的親吻悄然變得強勢而熱烈，謝琰便在攪的舌中，到顧遇琛濃烈的。

他一手和顧遇琛握著，一手抬起放在顧遇琛的后腦勺上，不斷地摁向自己。

他們吻了很久很久，直到謝琰覺得自己不過氣來，才和顧遇琛分開。

謝琰開口想說什麼，張開卻是一聲嗚咽。

顧遇琛按住謝琰的后腦勺，讓謝琰埋進自己的膛里，低頭溫地親吻謝琰的發頂，“我在這里，想哭就哭吧。”

謝琰剛想說自己不想哭的，可還沒張開，眼淚就跟年久失修的水龍頭一樣，不停的從眼眶里流出來。

他剛開始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憋著聲音，卻控制不住一一的，最后干脆徹底放開自我，把頭埋在顧遇琛的膛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遇琛的手掌在謝琰的后背上一下一下的輕著，他沒有出口安謝琰，放任謝琰在自己的懷里失聲痛哭。

不遠，謝晉遠遠地看著花園涼亭里的畫面，他的耳邊好像能夠聽到謝琰泣的聲音。

他嘆了一口氣，轉正打算回屋里，就看到醫生走了出來。

“阿姨怎麼樣？”謝晉問。

他把醫生找來后，并沒有選擇在屋子里呆著，本來想出來找謝琰說說話，見謝琰邊有顧遇琛陪著，他就沒過去，只遠遠地看著。

一如小時候。

謝晉有記憶以來，就知道郝士不是的親生母親，這是郝士親口和他說的，郝士也不讓他稱為母親。

郝士總是說，“你媽媽不是我，是一個很溫優雅的人，很你，你要永遠記住。”

正因為從小就知道郝士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謝晉對這一點接良好，不過一開始還有些疑為什麼郝士不讓他喊媽媽，后來漸漸也就習慣了。

在謝晉的記憶中，謝衡東一直都很忙，郝士對他要求又很嚴格，那時候謝晉會覺得很寂寞，直到弟弟謝琰出生。

謝晉很喜歡這個弟弟，白白胖嘟嘟的，看到他就樂呵呵地笑。

弟弟也了謝晉年里唯一的玩伴。

謝琰會走會跑后就是謝晉的跟屁蟲，謝晉走到哪兒謝琰就喜歡跟到哪兒，兄弟倆形影不離，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們很好。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謝琰就不再跟在謝晉后了，有時候看謝晉的眼神還帶著厭惡和抗拒。

剛開始謝晉不知道為什麼，放學后總喜歡去找謝琰完，可謝琰總躲著他。后來，他無意間看到郝士在打謝琰的手心，啪啪的聲音很重，聽著就覺得很疼。

謝晉聽到郝士說：“讓你不要去找哥哥玩，你為什麼不聽？哥哥以后要繼承謝家的一切，他要為一個很優秀很優秀的人，沒時間和你玩你知道嗎？”

也是這時候謝晉才知道，謝琰為什麼會厭惡他抗拒他，因為他每找謝琰一次，謝琰就要被郝士打一次。

那時候謝晉也才小學二年級，就算再早也意識不到其他問題，只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導致弟弟被罵被打，所以他雖然喜歡弟弟，卻再也不敢去找弟弟玩。

有的時候實在想弟弟了，就遠遠地看著他，小小的弟弟自己一個人蹲在地上，自言自語，左手和右手玩。

后來等謝晉意識到問題的時候，謝琰也長大了，在他面前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好像什麼事都沒有。

可謝晉總是不自覺在謝琰面前擺出一副完的樣子，因為他知道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犧牲了謝琰得來的。

那時候謝晉天真的以為郝士沒事謝琰也沒事，因為他們在他的面前表現得其樂融融，他也沒再聽郝士說過讓謝琰把好的東西都讓給他。

可終究是他天真了。

謝琰高考結束的那個夏天，他為謝琰慶祝了十八歲生日后，就回到學校準備實習的事，等忙過一陣子，謝晉才想起來給家里打電話。

連續幾天謝晉都沒有聯系上謝琰，他實在放心不下，便著急忙慌地趕回家。這才知道，郝士竟然因為娘家親戚的幾句話，就把謝琰鎖進閣樓里。

謝晉打開閣樓的門，只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弟弟，以及寫著“我真的不配活著嗎？”八個字的紙條。

那一天，整個謝家都了。

謝琰深埋著的鮮淋漓傷口終于暴在下，卻已經腐爛生蛆。

可謝晉卻連責怪郝士的資格都沒有，因為自始至終他都是益人。

謝晉抹了一把臉，將自己從過去的記憶中離出來，就聽醫生說道：“給夫人打了鎮定劑，現在已經睡著了，只……”

謝晉見醫生言又止，說道：“有話直說吧，我聽著。”

醫生斟酌了一下語言，才緩緩說道：“我這邊給出的建議是暫時不要讓琰爺和夫人見面，或者讓夫人遠離謝家，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接治療。”

這個建議其實和之前沒什麼不同。

那天之后，郝士和謝琰都被診出嚴重的心理疾病，醫生就是這樣建議的，當時是謝琰主站出來選擇的。

他選了南方的一所大學，想要遠遠地離開家。

謝晉和謝衡東剛開始并不答應，他們擔心謝琰照顧不了自己。最后還是心理醫生和他們說，謝琰需要一個新的環境開啟一段“新的人生”，暫時離開家里，對謝琰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無奈同意。

謝琰徹底遠離了家，一年只回來一兩次。

謝琰離開后，郝士病更嚴重，卻不想去療養院，謝衡東不敢強迫，出院后便把留在家里接治療。

或許因為謝琰不在邊，郝士的控制沒了實施的對象，病慢慢穩定下來，誰知道今天又發了。

兜兜轉轉了七年，一切還是回到了原點。

謝晉的目暗了暗，又往謝琰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終什麼都沒說，轉進了屋里。

謝晉進去的時候，謝衡東剛從樓上下來，他面容有些憔悴，神有些萎靡。

謝晉趕上前去扶住謝衡東。

“小琰怎麼樣了？”謝衡東關心地問道。

“有顧遇琛在，”這個時候謝晉不得不承認顧遇琛的重要，“顧遇琛會陪著他的。”

父子倆在沙發上坐下，謝晉猶豫了一會兒和謝衡東說道：“爸，雖然這些話我說不合適，但我今天不得不說。”

他看著謝衡東，語氣堅定，“阿姨需要一個更專業的環境接治療，在家里的病只會越來越嚴重。”

謝衡東又何嘗不知道呢？

他的腰背佝僂了下來，心中充滿無盡的悔意。

郝溪雅有錯，他謝衡東又何嘗沒有錯？但凡他能放下工作多關心關心家庭，后面的一切事都不會發生。

郝溪雅生病有跡可循，可他卻完完全全沒有察覺到，他是大錯特錯啊！

謝晉大概知道謝衡東在想什麼，手拍拍謝衡東的后背，“爸……”

“我沒事，”謝衡東朝他擺擺手，“我等會兒去聯系一家國外的療養院。”

謝衡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眼睛有點發紅，“我會帶你阿姨過去。”

“爸，你……”謝晉驚訝地看向謝衡東。他沒想到謝衡東會選擇國外的療養院，這是要徹底把郝士送國外療養院去？

謝衡東：“醫生剛剛說了，溪雅對小琰的控制并沒有消失，國外沒那麼方便，就算是想再控制小琰也沒那麼容易了。再說了……”

他抹了一把臉，繼續道：“小琰不一定會想見。”

不然一年到頭不會只回來一兩次。

謝琰上不說，但他們看得出來，他心里有一道坎是過不去的。

而他們，也沒有資格替謝琰說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