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得知，謝永兒走出馬車去為拖住木云的那一刻，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走向死亡。

庾晚音心中越痛，面上就笑得越開心：“你知道嗎，將軍直到咽氣，都以為你是被軍挾持了，而他在解救你。嘖，中軍將士若是在天有靈，得知你僅憑一點似是而非的懷疑，就恩將仇報，鳥盡弓藏……會作何反應？”

“我沒有——”夏侯泊的五扭曲起來，“那是你們從中作梗！”

庾晚音充耳不聞：“實話說，到了那一步，無論中軍如何，勝負都已定局了。即使陛下與我雙雙死，右軍也會趕來送你一場煙花。”

夏侯泊想到他們手中那逆天的鬼東西，愈發嫉恨得眼前發黑。

上蒼怎能如此偏心，讓他一生如螻蟻般掙扎，卻給夏侯澹如此厚？

庾晚音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其實，你曾經有過一次翻盤的機會。老天爺為你送來過一個人，一個可能打敗我們的人。而對你深種，準備好了與你并立世間，琴瑟和鳴。”

夏侯泊的眼前驀地閃現出夢里那道面目模糊的影。有一道活潑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著：“永兒會陪殿下走到最高……”

“住口。”他嘶聲道。

他要的是最好的，最好的——

所以，他甚至記不清的長相了。

庾晚音漠然地著他：“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你就親手葬送了自己唯一的勝算。”

夏侯泊突然發：“住口！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庾晚音邊浮現出一抹諷刺的冷笑。

夏侯泊深吸一口氣：“我已一敗涂地，還請娘娘自持，賜我一個痛快。”

“痛快？”庾晚音搖了搖頭，“我可不是來殺你的,我是來救你的。”

轉頭示意暗衛打開牢門，點起燈火。

一群宮人與太醫苦著臉走進了鐵欄，著鼻子開始沖洗地面，為他消毒。

庾晚音：“你這兩條是不能要了，趁早鋸了，說不定反而能救你一命。”

庾晚音回憶著腦中那點現代醫學知識，又對太醫代了幾句消毒和止事項，然后讓宮人往夏侯泊里塞了團布：“端王殿下，千萬別死哦。只要活著，就還有翻的希，不是麼？”

惡意地微笑了一下，轉朝外走去，穿過天牢長長的甬道時，后傳來了被布團悶住的尖銳哀嚎。

這個截肢手的結果傳到前時，夏侯澹正在與李云錫等人開會。

這幾人見了他自然是熱淚盈眶，百集。夏侯澹強行攔住了李云錫的過激舉，正對他們代著要事，太醫過來了，戰戰兢兢道：“端……夏侯泊撐下來了，但還需退燒醒轉，才算是命無虞。”

夏侯澹揚起眉：“撐下來了？他還真是百折不摧啊。”

這句話說得仿佛在真心實意地夸獎他，甚至還出一由衷的喜悅。老太醫嚇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開始反思自己救活夏侯泊究竟是對是錯。

接著便聽夏侯澹吩咐道：“截下來的那兩條，扔進鍋里燉爛了，等他醒后端去他面前。除此之外，三日別給他吃食。”

太醫告退時連路都走不直了。

李云錫的臉也白了，言又止了一會兒，似乎在斟酌要不要拿為君之道諫言一番。然而對上夏侯澹的眼神時，卻被一無由的恐懼攫住，那已經張開的是閉了回去。

那一瞬間，他覺眼前的皇帝……是真的要瘋了。

都城中百廢待興。

林玄英還在帶人巡查，將流竄的叛軍斬草除。

最終贏家夏侯澹似乎并不打算慢中求穩，剛回到龍椅上，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大清算。

端王黨徹底退出歷史舞臺。

有些資深太后黨，在太后倒臺之時將寶押給了夏侯澹，此時還沒來得及慶祝自己賭對了人，就等來了罷黜或貶謫。

盤錯節的勢力被連拔起，茍了三朝的老臣被一褫到底。無數府邸被查封，無數私庫被撬開。

而先前那些與端王作對的文臣，有些關在牢里，有些躲在府中，還有些已經在回老家的路上，又被一個個地召回來復原職。除此之外，皇帝還拔擢了一批多年來苦熬在底層的員，填補朝野空缺。

李云錫等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空降到了高位。

皇帝剛剛神兵天降地除去了端王，而那邪門的“神兵”此時還在都城里巡邏，正是勢不可當、威最盛之時。所有人都被嚇蒙了，這會兒別說是朝堂換，就算夏侯澹要率軍搬走邶山去填海，也沒人敢質疑。

當然，這不是他如此心急的唯一原因。

如此暴的權力接，確實有些之過急。而以他理端王余黨的方式，不得又要擔上暴君之名。

但有些事，他不想留給庾晚音去做。

庾晚音在研究輿圖。

他們盡力將傷亡控制在了最低，但此番三軍叛，一路與各州守軍戰，還是造了一些破壞。那些損毀的城池道路正等著修補，新上任的工部尚書剛剛遞來折子。

庾晚音想起謝永兒生前計劃的快遞和外賣事業，便要來了輿圖，在主要道路上圈圈畫畫。趁此機會，正好可以規劃一下通運輸。

不知道憑自己有限的能力，能在有生之年將這個世界改變什麼樣子。但如今原作中的憂外患已經一一平靖，天下英才正朝麾下涌來，至在眼可見的未來，一切都會朝好的方向發展。

邊傳來靜，啞端來了茶壺為添茶。

人靠裝，原本干瘦如柴蓬頭垢面的小，在拾掇清爽、換上宮的后，居然也顯出了幾分的清秀。只是面依舊蠟黃，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所致。

庾晚音念一路上出的力，又怕在宮中人欺負，便將收在了邊。啞生機靈，很快適應了這份新工作。

庾晚音見若有所思地瞥著桌上的輿圖，便招招手：“過來看看，找得到故鄉在哪兒麼？”

啞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也不知是想說“找不到”還是“不記得”。

又指了指庾晚音。

“你問我？”庾晚音想了想，自己的來本不在這個次元。又在圖上找了找庾卿府，也指不出在哪兒。最后只說：“我也不記得了。”

啞：“？”

“不過沒事，現在我已經有了新家。以后，你也會找到的。”

庾晚音想起夏侯澹那句“你就是我的故鄉”，笑意剛剛浮現，轉瞬又變得黯然。

一切都在變好……只除了一件事。

都城里的混平息后，第一時間召見了蕭添采。

在他們離宮期間，蕭添采一直沒放棄過那個“以毒攻毒”的思路，日撲在醫書堆里翻找。

蕭添采：“先前陛下中的兩種羌國奇毒，我都找到了殘存的古方。但古方不全，而且其中幾味藥材名字極其古怪。再查下去，只查出是羌文，至于指的是何種藥材、大夏境有沒有，就不得而知了。”他遞上自己謄抄的方子，“娘娘可否派人去羌國查探？”

羌國因為收留了燕王札欏瓦罕，此時正在被圖爾率軍征伐，殺得一片焦土。

即使現在去信讓圖爾挨個兒拷問戰俘；即使他們撞了大運，真能從俘虜口中問出點什麼；即使圖爾立刻搜齊藥材寄回來——一來一去，至也要三個月。

但距離夏侯澹上一次兇險的發作，已經過去了十日。庾晚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毒發亡，但多半，等不了三個月。

庾晚音：“那你能不能猜測這幾味藥材的作用，在大夏找出替代品？”

蕭添采：“……假以時日，或許可以。”

“假以時日？”

“至三年。”蕭添采跪下謝罪。

庾晚音還能說什麼呢？說：“起來吧，這不怪你。”

如今只能送信給圖爾，寄希于一個奇跡了。

在長久的沉默中，蕭添采幾番言又止，終于還是沒忍住：“敢問娘娘，謝妃……出行可還順利？”

庾晚音：“……”

沒敢看他的眼睛：“離宮之后就失去了聯系。”

蕭添采愣了愣，面憂：“啊。”

“我會派人去找的。”庾晚音說著，攥了手心。

該不該告訴他？

該怎麼告訴他？

謝永兒死前特地讓他們瞞著蕭添采，當時說的是“他知道我死了說不定會罷工”。但或許，真實的心思是不想讓他難過吧。

如果只當斷了音訊，消失在了天涯，至還留了一份念想……

庾晚音心中還在糾結，蕭添采卻已經道謝告退了。

“等等。”庾晚音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他。

這是謝永兒離宮前夜，托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