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在場的所有人而言，這都是永生難忘的一天。

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到死都說不清當時發生了什麼。

非要用語言描述，大概也只有“天罰”二字可言。

前一秒，中軍還在遭三面夾擊。城墻上的軍飛箭如蝗，右軍積極參與圍攻，不明所以的左軍聽見軍的嚷嚷聲，只得后知后覺地跟上。

但圍攻的三方各自為戰，互不相應，誰也使喚不誰。而中軍畢竟是百戰之師，乍遇突襲慌了一陣，隨即便布陣勢果斷應戰。他們的人數有倒優勢，兩翼鐵騎又配合默契，橫沖直撞一陣，竟真的沖了左右兩軍的隊伍，又從輜重里搬來了飛梯朝城墻架去，大有一不做二不休之勢。

軍被這騰騰煞氣嚇慌了，一波波箭矢不要命地朝中軍去，要阻住他們攻城。

直到右軍的隊伍里傳出那一聲“殺”之前，戰況還在膠著——

下一秒，天翻地覆。

那究竟是什麼聲音？不是沙場上空回了千年的金鼓聲，卻像是無數道炸雷，裹挾著九霄之上的怒意，朝著城墻與中軍同時劈去。

城外將士駭然抬眼，只見那雷聲過，騰起一片飛濺的霧。

沒有已知的武能造那樣恐怖的破壞。

第一排軍連帶著副統領，在幾息之間被祭了天。

中軍幾名領頭的副將，驍勇一生，直到栽下馬去了鬼，也沒明白擊中自己的是什麼。

余人尚在驚恐中呆若木，那天罰卻毫無止歇之意，又朝他們轟來。

沒有已知的防能與之抗衡。

那些為擋住刀槍劍戟而設計的盾牌與盔甲，似乎突然了鹵水豆腐。天雷肆意地狂轟炸，碎了兵馬的，也將眾人的戰意踐踏了齏。

終于，有人聲喊道：“右軍……是右軍！”

他們百般戒備的“可疑人士”出了真面目——不是一個，不是兩個，而是一支軍隊。

能被將軍帶到都城來的中軍將士都是銳，多年征伐，所向披靡，百折不回。

但此刻，最前排的甲兵潰退了。

他們面對的不是戰爭，而是單方面的屠殺，是幽都門開，十殿閻羅座駕親臨。

這一退，便一發不可收拾，完整的陣型瞬間崩了一盤散沙。眾人爭先恐后地向后奔逃，而后排卻還有不明況的兵馬在向前擁，人群撞在一跌倒疊，猶如失控的蟻群。

中軍都了這樣，更遑論軍。

城墻上的攻勢再也不氣候，嚇破了膽的兵卒只想回墻后逃命。

倒也有不怕死的軍，仗著地形優勢，還想朝下箭；也有終于理解發生了什麼的左軍，隔著中軍沒看清右軍的武，此時倒無畏地殺將過來。

然而，水一般頂上的人群，很快也如水一般拍散了。

右軍準備了多時，彈藥充足，仿佛無窮無盡。林玄英留下的幾名心腹巨人指揮有度，從拔槍開始就再未折過一兵一將。

巨人看準時機，大手一揮：“架飛梯！”

城中，林玄英一槍一個，三槍便崩了那侍與兩名將軍，干脆利落地收割了幾方人馬的頭領，又朝余人殺去。

他帶進來的小隊都是絕世高手，行間更是迅速，對上端王的伏兵，幾乎彈無虛發。

宮中雖然還有人手源源不斷地奔出來，但明顯士氣不足，甚至沒勇氣踏進程，只敢遠遠地打轉，時不時飛一些箭矢暗過來。

林玄英尋了掩避著，看出他們想耗盡己方的彈藥，嗤笑一聲：“想得倒。”

他聽著遠方城門的悶雷聲，悠然道：“你猜他們還有多久能破城？”

這一天，城城外都經歷了一場科技的洗禮。

事實上，右軍在第一波無差別轟殺之后，便開始一心一意地攻城，反而不再對左中兩軍開火。

然而左中兩軍緩過一口氣來之后，卻仍是躊躇不前。

城門轟然告破。

右軍開始摧枯拉朽般清理城的軍。

中軍隊伍里，有人恥于當逃兵，掙扎著朝右軍舉起長戟，腳下幾番發力，竟是重若千鈞，遲遲邁不出一步。

當啷一聲，長戟手墜地。

那小卒恍若未覺，喃喃道：“這莫非是天要亡我？”

便在此時，城門樓上掛下了一面旗幟。玄黑的底，以金線繡出龍圖案，九條織帶在獵獵寒風中飄拂。

龍旂九旒，天子之旌。

夏侯澹攜著庾晚音的手登上了城墻。他們臉上的偽裝已經盡數卸去，站在高靜靜俯視著城下叛軍。

巨人在旁邊聲若洪鐘，傳出老遠：“吾皇在此，還不來降！”

叛軍麻了。

今日之前，這些將士頂多猜到自己要來替端王干活，對付殘存的擁皇黨。

沒人告知過，他們在對付皇帝。

對付皇帝，那是什麼罪？

左軍還剩一個副將軍未死，此時也在絕中走向了瘋狂，嘶聲喝道：“吾皇已崩，這一定是右軍找人冒充的！右軍……右軍才是叛賊啊！”

巨人轉頭看了看夏侯澹。這種時候，就該由皇帝本尊出面來彰顯天威了。

夏侯澹點點頭，醞釀了一下。

夏侯澹：“一條斷脊之犬，還敢在我軍陣前狺狺狂吠，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無恥之人！”

右軍聽見好罵，殺聲震天。

庾晚音：“……”

庾晚音：“…………”

夏侯澹似乎覺到在瞳孔地震，小聲笑了一下：“這句臺詞我已經憋十年了。”

巨人：“？”

夏侯澹又提聲道：“賊子夏侯泊矯詔，召外兵至京師，謀殺帝后，罪大惡極，而今事已彰，人共誅之！”

他這通的煞氣，委實不是哪門子冒牌貨能學出來的。

那副統領心里其實非常清楚這一點，雙一，當先跪了下去，面如死灰道：“微臣……萬死！”

夏侯澹掐著時間停頓了一下，才把話說完：“但皇后開恩，念在爾等脅從不明真相，今日倒戈來降者不殺。”

叛軍降了。

右軍氣勢如虹殺進城中，與林玄英里應外合解決了頑抗的軍，又火速奔著皇宮去了。

城中百姓在家中，只聽到窗外大軍地山搖地踏了過去，還在瑟瑟發抖，不知這回又要躲幾天，殊不知這天已經變完了。

夏侯澹坐鎮城外，片刻后林玄英的心腹來報：“端王躲在寢宮里不出來，還將太子和國丈府中老小扣作了人質，林將軍不敢強闖，讓屬下來請示陛下……”他似乎有些疑，但還是照實轉述道，“請示陛下，‘能不能抄那條近道’。”

夏侯澹：“……”

夏侯澹：“抄吧。”

林玄英門路地帶人繞去冷宮，撬開門鎖，掀起一堆掩人耳目的遮蓋，爬進了那條地道的口。

他們從地道另一頭爬出來的時候，寢宮里正在上演一出鬧劇。

有個太監見外頭勢急轉直下，苦勸端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作勢要推著他的椅帶他出逃，卻在瞬間掏出匕首，想殺了端王做投名狀，以期保住自己的小命。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夏侯泊再是狼狽，好歹還有幾個死士躲在暗保護。死士跳出來擒住了那太監，而夏侯泊暴怒之下，活活擰斷了太監的脖子。

夏侯泊此時已經在神失常邊緣，自己縱著椅移到那群人質跟前，手點了個人，對死士道：“殺了，把頭割下來丟出去，給夏侯澹看。”

林玄英便在這時帶人從床底下跳出來，快準狠地殺了所有死士。

夏侯泊轉頭著他們，似乎是笑了一下，眼中閃著冷然的快意，對林玄英舉起手中一。

正是被庾晚音嫁禍給中軍、又被軍查收后送進來的那把槍。

林玄英瞳孔驟，閃朝一旁躲去——

夏侯泊卻倒轉槍口對準自己，索著扣扳機——

無事發生。

庾晚音早在輜車里計劃時，就卸掉了這支槍里的彈藥。

林玄英的人隨即撲上去制住端王，綁了他的四肢，又拿布團塞進他里，防止他咬舌。

林玄英心跳尚未平復，拍著口走回他面前，報以一個惡意的微笑：“端王殿下竟想尋死？陛下若是得知了，該多——傷心啊。”

當下林玄英帶著人，清剿城中的端王余黨。

由于擔心端王狡詐，留了死士作為后手，夏侯澹和庾晚音暫時沒有城，而是繼續留在城墻上，對城外的大軍發表人演說。

收繳叛軍所有武后，庾晚音指揮著人手救治傷員，夏侯澹則臨時點了幾個積極投誠的小頭目，讓他們幫著維持秩序。

殘局收拾到一半，林玄英親自出來了，面有些難看，示意夏侯澹借一步說話。

“我們找到了端王拿來冒充你的那尸。”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