譜，似乎是為了確保外面的人都能聽見：“母后且安心，兒子來了！”

庾晚音：“……”

今日算是見識到了演技的巔峰。

夏侯澹居然能一邊語帶哭腔，一邊對床上之人出一抹飽含惡意的微笑。

太后被他激得整個人搐起來，卻只能發出“呃啊啊”的聲音。

夏侯澹一屁坐到床沿上，心地手幫掖了掖被角：“兒子都明白，都明白。”

四目相對，夏侯澹的眼前浮現出初見之時，那雍容華貴、不可一世的繼后。殷紅的指甲劃過他的面頰，刺得他眼皮直跳，卻不敢躲閃。

當時的他如同一只待宰羔羊，唯一能等待的只有他人的垂憐。

若說在這十余年里真正教會過他什麼，那或許就是：不要等。

太后指甲上的蔻丹早已剝落得一片斑駁。瞪著夏侯澹了半天，每一下，出氣就更多，氣則更。

夏侯澹：“什麼？小太子？”他朗聲道，“母后不必擔心，朕必然會好、生、照料他。”

借著床帳遮擋，他對著太后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笑得更喜慶了。

太后：“……”

夏侯澹以為這一下就該氣死了，卻仍舊萬分艱難地著氣，無神的眼睛直對著他，微微蠕。

奇怪的是到這境地，的眼中反而不剩仇恨了，殘存的只有不甘。

夏侯澹揣了一下此時的走馬燈里能閃過什麼畫面，愣是沒想出答案。

沒有人——親口告訴過他，今生最恨的就是先帝。

沒有人——這麼多年連個下臣都沒養過。

也沒有子嗣——早在爬上后位之前，老太后就奪去了這輩子孕的可能。

或許從那時開始，一生所求就只剩權柄了。

弄死老太后、熬死先帝、控制夏侯澹、縱小太子……何必世人？何必索求？與人斗，其樂無窮。夏侯澹毫不懷疑，即使功弄死了自己與端王，也會不知疲倦地繼續斗下去，直到生命盡頭。

可惜，輸得太早了。

太后如同垂死的魚一般猛烈掙扎起來，口型接連變換，發出含混的聲音。

夏侯澹不愿俯去聽，就偏了偏耳朵，不耐道：“什麼？”

太后突兀地笑了一下。

慢吞吞地說了幾個字。

夏侯澹頓了頓。

太后擱在前的手巍巍地抬起一寸，又猛然跌落下去，頭也偏到一旁，再也不了。

死寂。

太醫在一旁聽著不對，跪行過來開床帳，象征地把了把脈，又翻了翻的眼皮，聲道：“陛下……陛下……”

夏侯澹維持著坐姿一不。

跪在床尾的庾晚音等了十幾秒，莫名其妙，只得起走過去，拉他站了起來。

夏侯澹這才像是被撥了某個開關，氣沉丹田，哭出了第一聲：“母——后——”

外頭收到信號，立即跟上，此起彼伏地號喪起來。庾晚音從里屋聽見，只覺聲勢浩大，有男有，似乎是大臣們也趕到了。

不知道端王來了沒有。

一邊敷衍了事地跟著干嚎，一邊在腦中又過了一遍暗衛藏的位置。

夏侯澹自然不能哭一聲就算完事，還在替太后合上眼睛、整理壽，做戲做全套。

一旁趴著的小太子也開始噎起來。他或許是整間屋子里唯一一個真哭的人，很快哭得涕泗橫流、傷心絕，渾抖得像是打起了擺子，邊抖邊朝床邊爬來，似乎還想看太后一眼。

庾晚音低聲問夏侯澹：“剛才留了什麼言？”

夏侯澹轉頭看向，神有些木然：“說在地下等我。”

庾晚音心里咯噔一聲，仿佛從足底泛起一寒之氣：“什麼玩意兒，死到臨頭了還只顧著咒人……”

在余里瞧見小太子爬到了近前，下意識地瞥了他一眼。小太子正向夏侯澹，一張小臉繃得太，五都變了形，整個人連呼吸都止住了，仿佛一只行將炸的氣球。

就在這一剎那，庾晚音忽然心頭一。

似乎是憑著生死間練出的直覺，的了。

猛地撲向夏侯澹，一把將他撞開——

與此同時，小太子揚起手臂，袖中騰起一陣紅霧，兜頭灑向夏侯澹，卻被庾晚音擋去了大半——

庾晚音預期的是匕首、暗，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東西，一時不妨吸了一口，猛地嗆咳起來。

夏侯澹被推出兩步，呆了一瞬，立即掩住口鼻，沖回來將拉走，回狠狠一腳，正中小太子心口。

小太子整個人都被踹飛了，跌到地上吐出一口來。

庾晚音跌跪在地，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夏侯澹手在發上一抹，指尖沾滿了紅的末。

暗衛已經控制了室所有宮人與太醫，又將地上的小太子也制住了：“陛下，此地不宜久留，請先暫避……”

夏侯澹大步上前，一把掐出小太子的脖子：“解藥。”

小太子放聲尖。

靜傳出里屋，外頭敬業的哭聲一停。

夏侯澹的五指漸漸收，將那尖聲生生掐斷：“解藥。”

小太子掙扎起來，一張臉漲了紫紅。暗衛見勢不妙，試圖阻攔：“陛下息怒！”

夏侯澹理也不理，掐人的手上青筋暴突，眉間竄起一黑氣。

庾晚音終于緩過氣來，居然沒有其他不適之。轉頭一看，見小太子眼睛都翻白了，連忙去掰夏侯澹的手：“快停下，我沒事……”這一掰竟未掰，慌了起來，湊到他耳邊提醒，“所有人都在外面，你想當場坐實暴君之名嗎？”

夏侯澹充耳不聞。

庾晚音定睛一看，嚇得呼吸一窒——夏侯澹的眼球都充了，面目猙獰，宛如修羅。

他從前發瘋的時候都沒有出過這副面貌。

庾晚音忽然想起那紅末。那玩意，夏侯澹剛才也吸了一點吧？

強著恐懼指揮暗衛：“幫忙救太子！”

暗衛猶豫著不敢。

庾晚音啞聲催促：“快點，我們還要問解藥！”自己吸的紅比夏侯澹多得多，此時就像往埋了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會出現癥狀，只能趁著神智清醒，盡一切可能穩住局面。

暗衛一咬牙，并指一夏侯澹臂上某，得他手臂酸麻，被迫松開了手。

暗衛剛剛拉開太子，夏侯澹嘶聲道：“殺了他。”

暗衛：“陛下……”

“殺了他！”夏侯澹口中發出一聲野般的怒吼，一拳揮了過去。暗衛不敢擋他，狼狽不堪地避過了。

夏侯澹撲過去奪他的劍。

暗衛繞柱走。

夏侯澹手懷，掏出了槍。

所有知道那是何的人都瞳孔驟——

對準那暗衛的槍口被一只手握住了。

庾晚音渾發抖：“夏侯澹。”

夏侯澹下意識地向，在看到眼眶里的淚水時幾不可察地凝滯了一下，那雙黑暗混沌的眸中，一團風暴止歇了幾秒。

庾晚音其實理智都快崩潰了，五指順著槍慢慢攀去，到他手背的皮，說不清誰更冷：“晚上吃小火鍋嗎？”

夏侯澹頓在原地。

就在這一頓之間，庾晚音輕聲道：“敲暈他。”

暗衛這回沒有猶豫，一記手刀劈倒了皇帝。

庾晚音舉目四顧，太后已死，皇帝中毒，太子半死不活。

又轉頭看了看正屋的方向。臣子與宮人還在低低哭著，但聲音很輕，顯然在側耳傾聽里面的詭異靜。

室的人全著。

庾晚音強行勾起角：“陛下傷心過度倒下了，快扶他回去休息。太子緒不穩，也需好生安。”

暗衛會意，架著夏侯澹和太子從后門走了。

庾晚音抬手從肩上掃落一把紅末，攥在手心。

這玩意到現在都沒對產生任何作用。心中約有了個猜測，當下便對那些太醫與宮人笑了笑：“不必驚慌，一切照常吧。”

說著安的臺詞，那笑意卻是冷的。

自己或許沒有察覺，但看在他人眼中，這新上任的皇后周的氣勢已經不同以往。

那些人打了個寒，慌忙了起來，有人搬來梓宮上前殮，有人打掃一地狼藉。

庾晚音給蕭添采使了個眼，將目指向太后的尸首。

蕭添采若有所悟，躬走到那碩大的梓宮邊，與宮人一道整理起了太后的容。

庾晚音徑自走出了里屋。

正屋里果然烏泱泱跪了一大片人，隊伍一直排出了大門，延進外頭的漆黑夜中。見出來，那已經停下的哭聲又強行續上了。

庾晚音示意安賢上前，照著流程安排眾人留宿或回家齋戒。自己象征地扶起幾個妃子，安了幾句。

突然有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