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夜明珠忽然同時熄滅, 窗戶里進的月消失了，方才還好奇地歪著頭看著他們的靈虎，此時也不見了蹤影。

屋子仿佛了個黑口袋, 只有丁一手中搜魂燈詭異的青綠芒搖曳，從下往上映在他臉上，將他和清秀的五映得陌生又駭人。

搜魂是, 不管怎麼小心，多都會對神魂有些損傷，但若是施者修為夠高, 技藝湛，可以將損害減至最低。

搜魂燈的作用與搜魂大抵相仿, 對神魂的破壞卻大得多，若說搜魂是高手薄刃, 后者便是樵夫用大斧橫劈豎砍，但求搜出有用的, 神魂能不能復原, 甚至能不能活下來，都不在考慮之中。

要施搜魂, 修為至得比對方高出九個小境界，但搜魂燈卻不論雙方修為高低, 施個開啟法咒便能用，丁一只有金丹期，也可以對元嬰期的小頂用。

這東西如此毒，明面上自然早就被了, 連西門馥都只見過記載和圖畫。

小頂皺起眉，先沒顧上害怕，詫異道：“這是誰給你的？”

丁一目閃爍了一下，隨即恢復原狀。他沒回答的問話，低下頭，打開琉璃罩。

“大嘰嘰——梅運——”小頂高聲沖著門外喊。

“不用白費力氣，”丁一漠然道，“這法陣是專門捕獵鮫人用的，你逃不出去。”

小頂一怔：“小師弟，你別用搜魂燈，想知道什麼就問我。用搜魂燈會傷神魂……”

丁一冷冷地看：“問你？你里有哪句是真話？”

“只要是能說的，我都告訴你，”小頂看著他的眼睛道，“你對我用搜魂燈，師伯和師姐師兄他們知道了會難過的……”

小頂一邊和他說話，一邊在靈府中翻找，卻沒有什麼用得上的丹藥法，和丁一不在一個世界，魔幻玉容丹本用不上，千字文還在兒子那兒，連療傷丹藥都沒多——好藥都給師父帶去了西極。

萬萬沒想到在掩日峰會遇上危險，可以說毫無準備。

丁一嗤笑了一聲：“你以為他們還能找到你？對了，你也騙了他們。他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怪。”

小頂鼻子一酸：“我不是怪。”

吸了吸鼻子又道：“你不可能躲一輩子。”

丁一道：“我只要小頂回來，待此間事了，自會向師父請罪，要殺要剮任憑置。”

“給你搜魂燈的人不是好人，”小頂道，“你別信他們的話。”

丁一自然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不會被那些人牽著鼻子走。

他不和多說，一手掐訣，青綠火苗從燈中飛出，徑直鉆了小頂的眉心。

仿佛有一把鋼鋸切開的頭顱，然后用刀在中一寸寸地翻攪，小頂痛得呼吸一窒，雙一倒了下來。

在摔倒的剎那，丁一眼中有一瞬間的驚慌失措，不過一對上的眼神，立刻變了恨意：“你最好小心點，別把小頂的傷，若傷到一點，我就多搜一刻。”

指著床道：“躺床上去。”

小頂蜷在地上，疼得直冷氣，額頭沁出的汗珠淌下來模糊了的雙眼。

“聽見沒有？”丁一提高了聲音。

“我……沒力氣……”

丁一走到床邊，拿起一條被褥扔在地上：“躺上去。”

小頂痛得渾使不上勁，連手指都彈不了。

丁一微微有些不忍，就在這時，與搜魂燈相連的心念了一下，他找到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眼前這個東西，不管是什麼，的確是奪了小頂的舍。

丁一的眼中閃過戾，將牙關咬得格格作響。他從袖中出一條銀的長鞭，照著小頂上去。這是打魂鞭，也是捕鮫人專用來對付鮫人的，不會打壞鱗片和皮，卻能讓他們不斷落淚。

小頂想抬臂去擋，卻連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瑟了一下，淚珠從眼中滾落下來——一直強忍到這時候，實在是痛得忍不住了。

丁一擰著眉，扭曲，連哭，也和他的小頂那麼不一樣。

他抬起手，又重重地了一鞭：“你為什麼要害？”

“就因為好看？”

“為什麼你們都要害？”

“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為什麼偏偏是？”

他沒日沒夜地修煉，就為了有一天修出點名堂，風風地帶離開那個家。

可等他回去，他們卻告訴，已經被賣了。

他千辛萬苦地追查到的消息，終于在法會上見到朝思暮想的姑娘，卻已經不認識他了。

若真的忘了一切，他只會為高興。

可都是假的，是假的。

霸占著小頂的，憑著的容貌贏得不屬于的東西，憑什麼笑得那麼開心？憑什麼能眾星拱月？

憑什麼他的小頂不得爹娘的喜歡，只能吃剩飯，穿舊，因為多夾一筷子菜被打被罵？

他把小頂的委屈，他的不甘，世人對的虧欠，統統發泄在眼前這個贗品上。

問一句，打一鞭，不能打死，要給小頂招魂，得留著一口氣。

就在這時，第二個問題的答案來了：小頂不是害的。

只是鳩占鵲巢而已。

丁一摔了鞭子，雙手蓋住臉，肩頭輕輕聳。

搜魂燈停下來，小頂慢慢松弛下來，停止了搐和抖，下不知什麼時候被咬破了，口中一腥甜。

輕聲道：“我……沒害人……”

想告訴他實話，痛得顧不得天機可不可泄，想把的來歷，這個世界的，他原來的命運，原原本本地告訴他。

但本說不了，當想道破天機的時候，張開卻發不出聲音。

丁一放下手，冷冷道：“還沒完。”他還不知道的來歷，不知道煉丹的。

話音甫落，搜魂燈又開始在的神魂中翻攪，小頂一團，若是這樣痛，人早就暈過去了，但傷的是神魂，疼痛永無止盡，只能生著。

痛得恍惚，耳邊似乎有人輕聲喚，一聲又一聲，迷迷糊糊喚了一聲“阿毓”。

丁一瞳孔驟：“你和蘇毓……竟敢用的子……你怎麼敢！”

鞭子打在神魂上，小頂耳邊嗡嗡作響，說起了糊話，一時阿毓，一時仙君，一時喚師尊，聽在丁一耳朵里，“仙君”兩字卻模糊不可辨。

搜到和連山君并無夫妻之實，他把鞭子扔在一旁。

又搜了一刻鐘，的來歷和煉丹的卻始終搜不出來。

丁一了眉心，收回搜魂燈，冷冷地睨了一眼：“不管你是什麼，都該死。”

他說完這句話，小頂下的地面忽然變得松，像一個布袋一樣把兜起來，然后開始慢慢移。

小頂長睫輕了兩下，睜開眼，視野中一片模糊：“你要……帶我走？”

天書上的這段故事，終于還是發生了，只是和原來大相徑庭。

丁一不吭聲。

小頂道：“你要，殺我嗎？”

丁一“嗯”了一聲，他已經平靜下來，憤怒像水一樣退去，只到深深的疲憊。

“我可以，留點東西，”小頂緩緩道，“給我……師父嗎？”

丁一：“什麼？”

小頂從靈府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琉璃瓶，里面有半瓶晶瑩的靈，是師父走后慢慢攢的，一次不能煉太多，會被師父聽出來。

攢了這麼久，也只得這半瓶。

也不知用完之前，師叔祖能不能想出辦法來。

用雙手捧著：“求求你……”

丁一接過來看了看，用手一，瓶子頓時碎裂，靈流霞一般從他指中淌下來。

小頂呼吸一窒，到的心也跟著琉璃瓶一起被碎了。

“小頂被你奪舍的時候一句話也沒留下，”丁一面無表道，“憑什麼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