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兒如銀鉤，掛在半空，將整個清瀾殿灑下一片朦朧的輕紗。

皇帝立在乾坤宮后殿的二樓，定定凝視不遠的清瀾殿。

他眸深沉，影如山峰般矗立，被那高聳的大柱襯的越發孤寂清絕。

平日里，皇帝不是個緒外的人，不算好相，也不會太怒。

他的耐心大概全給了顧曦。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夜水緣后，三番兩次苦尋不得，到最后，這樣一個輕靈的姑娘落落大方出現在他眼前時，那一刻，眼里和心里只有歡喜，總覺得這樣如朝的子，合該寵著慣著。

這一路，也確實慣了下來。

到今天說出那些話，在皇帝心里刻下了很深的痕跡。

如果先前還覺得勢在必得的話，那麼今日顧曦的表現，他有些拿不定了。

上那鮮活勁是后宅閨房里養不出來的，而是在民間浸潤而來。

大概是真的不喜歡這深宮。

還有那句話….

皇帝閉了閉眼。

他總算明白了顧曦為何抵做他的妃子。

旁人想要的金尊玉貴，權勢榮，一概不興趣。

而想要的…與這深宮格格不。

大概現在還在想，為何那一夜是他，而不是旁的勛貴子弟…

皇帝自嘲的笑了一笑，

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為九五帝王也會被人嫌棄至斯。

強行將綁在邊，再簡單不過，一道旨意下到顧府，便來了。

只是，心甘愿，怕是難。

皇帝心頭滾過一辣意，竟是覺得悶堵的慌。

出乎皇帝意料，顧曦沒去想這些七七八八的事，反倒是踏實的睡了一個覺。

次日一早，太后的大宮親自伺候洗漱，倒顧曦十分不好意思。

一旁的春梅仔仔細細瞧著，到最后接過大宮遞來的手帕，滿臉討好道，“今個兒姐姐可奴婢開了眼界，奴婢尋常還覺得自個兒是個會伺候人的，如今見了姐姐細手藝，倒是令奴婢躁得慌。”

大宮聞言抿一笑，

“你這丫頭，這張呀…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過是你再益求些…”

大宮今日這麼做，其實是太后授意的，若是將來顧曦宮，春梅不得跟了來，自是想教教這丫頭。

春梅心領神會，行了一禮，“謝謝姐姐教導。”

顧曦面幾分躁意。

最后二人幫著顧曦梳了一個流云髻，了一支珍珠釵，又著了一件雪青蓮花紋的襦，并一件月白的坎肩，整個人顯得乖巧可。

隨后便一道去給太后請安。

哪知道到了太后宮里，便聽見歡聲笑語傳了出來。

大宮見面有詫，在耳邊低低介紹道，

“必是云瀾公主和合慶公主，來給太后娘娘請安了！”

顧曦微微一頓，想起先前春梅說過，宮里還有兩位待嫁的公主，想來便是這兩位了。

到了太后起居的小殿，隔著翡翠雕窗格柵，便見兩位花枝招展的公主在太后跟前討巧，顧曦笑盈盈給太后請安，也跟公主見了禮。

“曦曦，來，到哀家邊來！”

看到顧曦，太后神一亮，下意識朝手。

顧曦只得如常走過去，就這麼握住太后的手，站在了太后邊。

“曦曦，昨晚睡得好嗎？”太后開始過問的起居，顧曦一邊應付著，一邊注意到兩位公主朝投來了嫉妒甚至是憤怒的目。

上次宮，便與這兩位公主打過照面，尤其是太后說肖似長公主之后，這兩位公主瞧的眼神就不對勁了。

云瀾公主還算穩得住，站在那里角帶笑沒吭聲。

合慶公主見太后拉著顧曦不放，早就不了了，們這些養在太后膝下的正牌公主都沒這個待遇呢，合慶公主上前，眼扯住了太后另一只手，撒著道，“母后，顧家小姐是什麼時候宮的呀，住哪里呀，要不要跟兒臣住一塊？”

太后被合慶公主吸引了注意力，見撒乖巧，也很溫和道，“昨個兒就宮了，暫時歇在清瀾殿…”

合慶公主一聽是清瀾殿，一雙眼珠子差點驚得掉下來。

清瀾殿可是景致最好，規格最高的幾座宮殿之一。

年要跟母妃分宮而住后，最喜歡的便是清瀾殿，可惜皇兄沒答應。

“清瀾殿呀…”合慶公主勉強維持這種表，“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宮殿，是不是太無聊了一些，母后，畢竟是外臣之，在這宮里人生地不的，不若跟兒臣住吧。”

太后不笨，自然知道合慶公主打什麼注意，顯然也不想就這個問題多說，“不要的，不過住幾個日便走，清瀾殿離哀家這里近，來去方便…”

太后轉而問起了旁的事，

合慶公主不好揪住這個問題不放。

這時，云瀾公主瞧見太后上掛著一個繡工極為致，卻又明顯不是宮中制的香囊，不由問道，“母后，您這香囊該不會是顧姑娘繡的吧？”

一提起顧曦的手藝，太后更是贊不絕口，立馬拿出來給二人看，“你們倆瞧瞧，，這是人家的手藝，雖然你們貴為公主，可這兒家的活計也該學著點。”

合慶公主暗暗癟了癟，不過一個香囊而已，值得這麼大說特說嘛！

云瀾公主仔細瞧了幾眼，也跟著夸贊道，

“母后，這手藝兒臣是遠遠不及，對了母后，顧姑娘還要在這宮里住多久，母后可不可以準許來教兒臣繡花？兒臣瞧著這銀蓮手法格外湛，便是宮里的繡娘都比不上，兒臣想學呢。”

太后聞言不由為難起來，

昨日皇帝的態度還不太明顯，所以太后還想試一試，故而想留顧曦多住一段時間。

顧曦若能跟兩位公主得來，是最好不過。

可顧曦的子太單純，又擔心合慶公主和云瀾公主欺負。

云瀾公主是個聰明人，看出太后的遲疑，便立馬問顧曦，“顧姑娘，你可愿意教本宮繡花？”

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這也容不得拒絕不是？

反正皇帝已經不許針線，若是知道了，沒準會幫推掉，所以顧曦眼下不會得罪人，于是笑瞇瞇回道，“公主客氣了，能教公主是臣的福分。”

太后喜笑開，“既然你樂意，那哀家就隨你了，等回頭用了午膳，你便去七公主宮里玩玩吧。”

兩位公主相視一眼，暗暗得意的勾了勾。

顧曦屈膝行禮，“臣領命。”

原先太后還不覺得，眼下顧曦站在云瀾公主和合慶公主邊，太后才發現顧曦穿的太素了些。

兩位公主滿頭珠翠花枝招展，顧曦則十分清雅。

太后擔心是不是顧家舍不得給這丫頭制裳呀，當下便起了給量定做裳的念頭。

不過礙于兩位公主在場，便沒提這事。

幾人圍著太后說了些許討好的話，

一個宮擰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太后娘娘，這是今日給陛下準備的點心，請您過目。”

宮跪在跟前，將食盒呈上。

夏后，太后吩咐膳房每日給皇帝備一份瓜果，好皇帝下朝后，吃些爽口。

每日這食盒都得從太后眼前過一遭，今日也是如此。

合慶公主見那食盒，頓時眼冒金。

聽說前不久，南方小國夜華國進貢了不好東西來，一直想討要幾顆東珠，可惜連日來都沒機會見到皇兄，眼下這不是個好機會麼？

當下合慶公主便道，

“母后，不若兒臣去送這點心吧，兒臣許久不曾見到皇兄了，想給皇兄請安！”

云瀾公主自然知道合慶公主打著什麼主意，好可不能合慶一個人得了，跟著笑呵呵道，“母后，不若兒臣帶著兩位妹妹一塊去吧，顧曦姑娘剛來，兒臣帶著逛逛，正要去給皇兄請安。”

整個后宮都知道太后看中了顧曦，想用的引皇兄開葷。

云瀾想投其所好。

太后果然就答應了，原先就準備顧曦送去，眼下有兩位公主作伴，顧曦或許會自在些。

片刻后，顧曦便隨兩位公主前往太極殿。

“巳時三刻已過，想必皇兄已經下朝回來了。”合慶公主有幾分迫不及待，扯著云瀾公主走的極快，時不時還催促下落在最后的顧曦。

兩位公主一路有說有笑，顧曦偶爾應上幾句。

“七姐，聽說夜華國的東珠最好，我想要皇兄賞幾顆給我打頭面，我已經兩個月不曾打新的首飾了，對了若還有別的好東西，也得求皇兄賞我們一點，待會七姐可得幫忙說話。”

云瀾公主笑著應道，

“你著什麼急呀，夜華國總共進貢了兩盒東珠，皇兄的后宮又沒有妃子，咱們跟他要，還不是隨隨便便的事。”

“七姐說得對！”合慶滿臉期待。

顧曦聽了這話，不由頭皮發麻。

皇帝不是把那兩盒東珠都賞了嗎？

這下可如何是好？

后宮宮殿綿延，環廊相接，錯落有致，到了前庭，景完全不一樣，沒有那林木蔥蔥，一無際的是白玉石階，遠遠的矗立幾座恢弘的宮殿，那明黃的琉璃瓦在太的映下，熠熠生輝，顯得莊重威嚴。

一行人到了前庭，也不敢喧嘩。

“對了，顧曦，你在商戶養大，怕是不懂皇宮的規矩，到了太極殿，你可千萬不要說話，也不要看……”

合慶公主嘰嘰喳喳說了一堆規矩，顧曦都懶得搭理，只垂著眸道，“臣知道了。”

邁過寬闊的廣場，順著白玉石階拾級而上，終于到了太極殿。

先前太后的宮送到這邊就回去了，春梅也不被準許跟來。

眼下只有們三人。

大宮離開后，那食盒便被合慶公主接了去，等上臺階時，合慶公主順手又塞給了顧曦，顧曦沒跟計較，提著爬上了太極殿。

如今抵達了后殿門口，合慶公主二話不說從顧曦手中把那食盒搶了過來，隨后一臉高傲吩咐道，“皇兄日理萬機，不喜歡閑雜人等打攪，你先在這里等著，等我們見過皇兄再出來找你。”

顧曦自然看出的秉，連笑容都欠奉，一臉默然道，“臣遵命。”

合慶滿意的昂了昂頭，拉著云瀾公主，

“七姐，走，咱們進去。”

云瀾扭頭滿臉笑容安顧曦，

“顧姑娘，你別著急，等我跟皇兄說一聲，看他樂不樂意見你，若是肯見你，也是你的福氣…”

顧曦目送二人進了后殿，哭笑不得。

倒是不得皇帝不見。

三人不知道，剛剛這里的一舉一，已經落了元寶眼里。

他悄悄吩咐了邊小侍幾句，那侍悄悄出去了。

這邊，元寶等在后殿與前殿相隔的隔間，

見兩位公主攜手而來，笑瞇瞇攏著手行了一禮，

“給兩位公主請安，是什麼風把兩位公主吹來了？”

合慶公主見到元寶，滿臉堆著討好的笑容，將食盒往前一送，“太后娘娘吩咐我們倆給皇兄送點心，”眼神往里頭瞄著，邊問道，“皇兄忙好了嗎？我們可不可以進去了？”

元寶眼眸瞇了一條，

“請公主稍候，老奴這就去稟報。”

元寶折進書房，不過片刻就出來了，滿臉愧對兩位公主道，“還真是不巧了，剛剛有位大人進去了，公主不若把食盒給老奴，老奴待會替兩位公主呈給陛下。”

合慶公主聞言臉頓時就變了。

云瀾公主溫和問道，“公公，大概要多久，我們可以在這里等的。”說完順手塞了一錠銀子給元寶。

元寶不著痕跡推掉，臉上笑容不變，“為的是吏部的事，怕是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兩位公主還是請回吧。”

云瀾公主滿臉失，看了一眼合慶公主。

合慶公主一邊把食盒給元寶，一邊不死心問道，“元寶公公，前不久是不是有貢品進了宮，怎麼不見皇兄賞賜下來呀，我跟姐姐都想打首飾呢。”

這話可謂是□□的要東西了。

元寶不聲瞅著二人，皮笑不笑道，

“此事老奴不得而知，也不敢妄測圣意。”

合慶對上元寶近乎冷漠的神，就知道沒戲了。

眼眶泛紅，滿臉沮喪的出來了。

只是待二人一出來，不傻眼了。

顧曦呢？去哪兒了？

難不溜回去了？

這人膽子怎麼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