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林嫣兒打著呵欠慢慢下了樓：“早啊。”

蕭聞醒了酒，衛斂加的料功讓他記憶錯，隻記得他昨夜是被傷了心自個兒借酒澆愁，完全忘了衛斂來過。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吃東西，全縈繞著“我很悲傷不要靠近我”的氣息。

姬越將一隻熱騰騰的包分給衛斂：“多吃點。”一路跋山涉水的，都瘦了。

衛斂將包子放到碗裡，抬頭對林嫣兒道了句：“林姑娘早。”

林嫣兒拉開凳子坐下，從桌上抓了個餅：“梁國特有的麻蔥餅，奴家也有好多年沒吃到了。”

姬越對麻蔥餅這種充滿香蔥的黑暗料理敬謝不敏。

林嫣兒一邊津津有味地咀嚼著麻蔥餅，一邊隨意道：“既然已經到了梁國，咱們也就可以分開了。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謝郎君一路陪伴哦。”

蕭聞立刻抬頭，張道：“你要去哪兒？”

林嫣兒翻了個白眼：“關你什麼——”

“在下也想問。”衛斂溫聲道。

林嫣兒瞬間改口：“蒙克烏木立孜哈爾伯薩城。”

蕭聞：“什麼？”

“蒙克烏木立孜哈爾伯薩城。”

姬越：“再說一遍。”

“蒙克烏木立孜……哎算了，就是第一城，梁國的王都。”林嫣兒總算意識到，在座三個統純正的中原人是聽不懂用南疆語說的城池名字的。

衛斂說：“巧了，我們也要去那裡。”

“你們不是出來四遊歷嗎？要是想來見識一下異國風，在這邊境裡玩玩兒也就夠了。”林嫣兒說，“王城那地方還是去。他們很排斥異鄉人的。”

“來都來了，不去王都，怎算長見識？”衛斂道。

林嫣兒想了想：“你們想去便去，奴家管不著。不過那你們得換梁國的裳。這裡是邊境，他們見了外鄉人不會有多在意，那些地方可就不一定了。還有，最好也戴個面把臉遮上。梁國的姑娘們可比中原子奔放多了，遇見心儀的小夥子可是會當街告白甚至撲上來擁抱的。郎君長得這般好看，要是不掩飾一下容貌，整條街的姑娘都得追著你跑。”

衛斂頷首：“多謝提點。”

“還有，趁現在還在第七城，去錢莊把貨幣兌換梁幣。銅錢在梁國裡頭可不通用。”

衛斂為難道：“……我們不認得錢莊何在。”

“門上有這個符號的就是了。”林嫣兒指尖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畫出一個梁幣的圖案。

衛斂：“嗯？”

林嫣兒見人茫然的樣子，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你們幾個也不懂梁文，一路多不方便。反正也同路，就和你們一起去王城吧。”王城那麼大，到了那兒再分道揚鑣也一樣。

到時候，他們去看他們的花，去報的仇。

那之後，他們去錢莊兌換了錢幣，又去鋪換了梁國的裳。

異族風的打扮也挑人。梁國的服飾不似中原綢緞，款式花紋也並不雅致，以、皮革為主。同樣的裝束，穿在普通男人上就像獷的漢子，衛斂卻宛如溫俊的異族王子。比之原本的端方清雅，更多出一英姿颯爽。

從簾子後走出來時，整個店的姑娘們都齊齊了過來，目驚豔。

原本這位中原打扮的年輕人就很引人注目了，想不到換了梁國的服飾，英俊得就像天神下凡。

“不會真是哪個王子來了吧？”

“好俊，想嫁。”

“……”

就算聽不懂那些南疆語，這炙熱的目也有如實質。姬越面一沉，拉著衛斂走出店鋪，在路邊隨手買了個面就戴到衛斂臉上。

衛斂嫌棄地把面摘下來：“你該不會是報復我當初給你戴了個青鬼面罷？”

上元那夜，姬越給衛斂戴上白狐面，笑說他是小狐貍，衛斂立刻還他一個鬼面，說人是閻王。

而今姬越給衛斂的這個，恰好也是猙獰的鬼面。

姬越低頭，這才看清面的樣子。他只是不喜歡衛斂被人覬覦，隻想快點把人臉擋住不讓人看，還真沒注意這個。

姬越說：“我去換個好看的。”

“算了，不麻煩了。”衛斂又不在意地把面戴上了，“走吧。”

他們繼續趕路。

梁國同樣很大，從第七城到第一城，還是需要一個月時間。

說來三個月期限，他們有兩個月都得耗在路上，真正留給他們的時間只有一個月。

能否在一個月裡找到下咒之人並殺死對方，衛斂也沒有把握。

但這些擔憂與沉重他都在心底，並不會表出來。

相比之下，蕭聞的憂鬱就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林嫣兒一路走一路招蜂引蝶，看上了誰就明正大上去邀約，對方多半不會拒絕。蕭聞看得簡直心在滴，偏還沒有立場上前阻止。

姬越和衛斂一致覺得他很慘。

眨眼便到了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是中元節，有個更直白的名字鬼節。中原地區許多百姓信奉道教，將天、地、水奉為三大神祇。天正月十五為人賜福，地七月十五為人赦罪，水十月十五為人解厄。此三神人間香火供奉，極為尊崇。

不過這跟梁國沒多大關系。梁國舉國信奉巫神，其次熱花神，跟中原百姓不是一個信仰。因而七月十五在梁國只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夜街上照樣人來人往，不會有閉門不出以免夜路撞鬼的忌諱。

姬越和衛斂倒是早早就關門上榻休息了。他們當然也不是怕鬼，只是作為異鄉人，除了客棧也沒有哪裡可以待了。一天是趕路就要花費不力，哪還有功夫在外面閑逛。

以往每日都是如此。夜深便找地方休息，天不亮就起床繼續趕路，本沒有力氣做其他的。便是魚水之歡他們也只是偶爾為之。對於天天獵豔白日裡還能夠生龍活虎的林嫣兒，衛斂是到相當的佩服。

……這子的力看起來比他是好多了。

以前就有一回，夜裡衛斂累狠了，翌日是和姬越同乘一騎的，實在是連騎馬的力氣都沒有。惹得林嫣兒的目興又曖昧，蕭聞則是了然又羨慕。

一行四個人，一個天天換男人，兩個部消化，就他看得到吃不到，真是一把刀掏了心窩子。

林嫣兒就不一樣了，無論怎麼瘋狂，第二天都跟沒事人似的，神清氣爽，甚至神更好。

反倒是找不到男人的時候，會怏怏的打不起神。

衛斂覺得有點蹊蹺。

……他的力這麼充沛，沿路舟車勞頓加上姬越偶爾的索取都有些不了。林嫣兒一名武功平平的子，怎麼就不知道累呢？

不過這種事他沒好意思問。

畢竟床笫之間的事，林嫣兒能直言不諱，他卻沒這臉去提。

今夜，衛斂私底下將這個疑與姬越說了。

姬越思索片刻，說：“也許，是練了某種功法。江湖聖宮不就是練了某種邪功，靠采補提升功力的麼？”

衛斂說：“我覺得以林嫣兒的為人，應該不至於去做那些損人利己的事。”

姬越提醒他：“你不要忘了，和每個男人隻做一次。”

“真的是因為喜新厭舊不吃回頭草麼？”姬越冷靜道，“或許正是因為次數多了會對男子有害，才次次都這樣及時收手。”

衛斂蹙眉：“我仍然覺得，不會做出靠這種方法練功的事。的武功並不高。”

“不一定是為了提升武功。”姬越道，“有些武功練了會遭反噬，有可能是……靠此續命。”

“可說過天浪，也並沒有不願的模樣，反倒樂在其中……”衛斂對人的緒知極為敏銳，能夠判斷出林嫣兒不是在說謊。是真的沒有苦衷，真的把床事當樂趣。

也是真的不喜歡蕭聞。

衛斂說完這句話，突然頓了一下，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

“看來你也想到了。”姬越看見他的神，笑了下，“阿斂說過，林嫣兒患解離癥。”

七年前，蕭聞初遇林嫣兒，那個林嫣兒說，很討厭男之事。

雖然沒有經歷過，可就是本能地到討厭。

為什麼會那般討厭一件不曾經歷過的事？

是真的……不曾經歷過嗎？

衛斂緩聲道：“如果一個子潔自好，卻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靠與不同男子合歡續命，被掌控，那活著的每一天對來說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但痛苦不代表就想死。

“而當痛苦無法承，就會分裂出一個新的人格，來代替承這些與人合歡的記憶與未來更加長久的痛苦。”

“我一直覺得林嫣兒與常人不同。”衛斂思索，“曾經窺過我們……正常人乾不出那事兒。”

誠然世上會有猥瑣故意窺之人，但林嫣兒顯然不是。

只是純粹的……沒有恥心。

這不是貶義，而是一個客觀事實。

只是一個子人格，為承擔主人格的痛苦而生，的人格並不健全。比起一個完完整整的正常人，缺乏了很重要的兩點——恥與真。

主人格擁有恥與自尊，對自己難以自控的極為厭惡，與不同男子的合也令到痛苦與惡心。在這種況下，強烈幻想自己可以拋棄恥心，這樣就不會那麼難。

於是應所需，一個天生浪、多又最是無的人格應運而生，替承擔了這一切。

——這也符合解離癥的其中一條：次人格的出現，是為了保護主人格。

真正的林嫣兒是梁人，並且在梁國的經歷不怎麼好，所以即便在人格分裂後，主人格喪失那段不愉快的記憶，也仍然對自己的家鄉極為排斥，潛意識裡更是討厭男之事。

主人格大概是知道次人格的存在的，當年說的那句“要來了”，便是預到次人格即將要掌控這，所以連夜離開山谷。不想讓那個浪的人格跟蕭聞在一起。

“這個人格天生浪，很需要男人並以此為樂，恰好這也需要，足夠契合。加上主人格的逃避心理，漸漸的，現在這個林嫣兒佔據了的主導權。這個林嫣兒應該是不知道主人格存在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次人格。”衛斂分析道，“主人格不願意面，大概是如今有了一個心上人——就是蕭聞。無面對蕭聞，覺得自己這樣的配不上他。”

“這個林嫣兒說是香料商的兒，中原人，曾在梁國定居，也不是說謊。次人格會擁有完整的記憶。說的是認為的實話。”衛斂說，“但事實上並不是。”

真正的林嫣兒，是土生土長的梁國人。

“解鈴還須系鈴人。如果想要通過催眠來將真正的林嫣兒引出來，我們需要抓住的肋。”

“的肋，是蕭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