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風凜凜的士兵把守著高大的城門，百姓們排著隊接盤查，熱鬧而不失次序井然，城門口不遠許多小販擺著雜貨零食在賣，過往的行商趕著車隊不斷地朝這邊過來，一派生機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大戰過后的痕跡。

朱恒站在那里候著，不由有些慨。

片刻后，城門里面響起了馬蹄聲，守城的士兵忽然都跪了下來。

“大將軍。”

朱恒心頭一跳，看了過去。

謝楚河騎馬朝這邊過來，到了近前，躍下馬來，對著朱恒微微一笑：“別來無恙。”

歲月并沒有在謝楚河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他看過去依舊那樣英雋永，只是眉目間的那種凜然高傲的氣息愈盛了。

朱恒覺得謝楚河甚至比當年更加鮮活了起來，至不會那樣冷冰冰地總是板著臉，他居然還能和朱恒笑著招呼。果然，了親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嗎？

跟隨著朱恒而來的屬和隨從見大將軍親至，都有些戰戰兢兢的。

朱恒卻帶著若無其事的神對謝楚河道：“不太好，托你的福，一路奔波而來，累死我了。”

謝楚河笑道：“你還是如此怠懶。”

兩人說笑著，并肩向城中走去，仿佛只是故友在異鄉重逢，毫無罅隙。

到了謝楚河暫居的都督府，進了廳堂，兩人分賓主坐下，下人們奉上了香茶。

蘇意卿從后堂出來，因懷著孕，不便行禮，只含笑道：“朱大人，多年未見，您還是風采依舊呢。安姐姐可好？”

朱恒忙站了起來，拱手：“弟妹安好，勞你掛念，安甚好，我出來之前還和我念叨你呢，也不知道當初那個氣的小姑娘如今怎麼樣了。”

他看了看蘇意卿，忽然笑道，“看來楚河這些年把弟妹照顧得極好，弟妹眼看著富態了不。”

蘇意卿的臉都綠了。

謝楚河道：“意卿懷了孕，已經三個多月，可不是看過去富態了，你快別說話了，小心人把你轟出去。”

朱恒一怔，旋即出了笑意：“那真是極好，楚河，你終于有孩子了，我很替你高興。”

他的笑容真誠而坦。

謝楚河心中微微嘆息，讓蘇意卿先下去了，然后，他親手倒了一杯茶，端到朱恒面前：“你此來株州，有何用意？”

朱恒接過茶杯，“嘖”了一聲，“你知道我是無酒不歡的，忒小氣，上什麼茶水，給我呈酒上來。”

謝楚河終于板起臉：“你知道我是不飲酒的，朱三，你還是這麼啰嗦，有話快點說。”

朱恒啜了一口清茶，終于正道：“縱我不說，你也應當知道我的來意。株州城一失，朝堂之上人心搖，圣人思慮良久，有意與你和談，命我前來與你相商。”

謝楚河不聲：“哦，與我和談，圣人想要如何？”

“劃江而至，你居江東，朝廷居于江西，井水不犯河水，圣人分封你為江東王，從此你名正言順，不再是臣賊子。”

謝楚河哂然一笑：“何其可笑。”

朱恒咳了一聲，低了聲音：“圣人也是要留些面的，話我是帶到了，大將軍，若你有何要求，不妨提出，我們盡可以再行商洽為宜。”

謝楚河卻不回答，只對朱恒道：“你別回京都了，留下來吧。”

朱恒喟然一嘆：“我家老頭子臨去前再三代我，一臣不能事二君，朝廷待我們朱家不薄，朱氏子孫不能做背信棄義之人。”

朱太傅和朱老夫人三四年前相繼過世，謝楚河為避諱，連賻儀都不能送去，只能在家中燒了三柱香以為哀思之。

饒是如此，圣人依舊對朱氏三兄弟起了猜忌之心，朱家長子、次子以不同的名由被罷了職，如今賦閑在家，只有三子朱恒，因他的泰山大人高淳王乃是當今圣人的親叔叔，故而對他網開一面，但也是領了個虛職，再不能接近朝政中心。

這次朝廷擬要與謝楚河和談，圣人才終于又想起了朱恒，便把他遣了過來，打探謝楚河的意思。

謝楚河聽得朱恒這樣回他，道：“我原以為你不是一個迂腐的人。”

“且不說老頭子的囑咐，我若真與你有所牽連，那置安于何地、又置我岳父大人于何地？楚河，你當知道我的苦衷。”

謝楚河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神淡然：“既如此，那你此行注定無功而返了。”

朝廷派來的屬和隨從都被摒在廳堂之外，反正無人聽見，朱恒不在乎地聳了聳肩：“無妨，我本也是奉了圣命，不得不來，你這個牛脾氣我還不清楚嗎，會同意才怪哉了。”

“不。”謝楚河慢悠悠地道，“朱大人，朝廷的提議我未必不能考慮，但這個功勞不能給你，你回去，尚書令秦大人過來和我商談，我總會給朝廷一個答復的。”

秦子瞻如今已至尚書令，兼太子太保。圣人年事已高，雖不放權，但無奈有些力不從心了，太子已經開始打理朝政，秦子瞻為太子心腹權臣，在朝中如今是炙手可熱。

朱恒懷疑地著謝楚河：“你和秦子瞻有舊？我怎麼不知道。”

謝楚河微微一笑，眼神卻是冷漠的：“我和他確實有舊，舊仇。古人有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雖非君子，也不能負十年之約，總之，你不要多管，回去秦子瞻過來，我自會與他分說，若其他人，我是不見的。”

朱恒言又止，只能道：“好吧，大將軍，如你所言，我傳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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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恒走后，謝楚河暫時停止了對燕朝那邊的攻勢，這兩年他頗多征戰，所轄地域越來越大，如今打下了株州城，也正是需要好好調整謀劃一番。

何況蘇意卿如今懷著孕，趁這個時機，他也想好好地陪在的邊。

蘇意卿這一胎懷得還算安穩，胃口好得很，每天因著自己的態苦惱不已，經常地會鬧著節食。這個孕婦可氣了，一說就要兩眼淚汪汪，謝楚河頗有些頭疼。

幸好，一個月后，溫氏到了株州城，馬上就把蘇意卿彈下去了，謝楚河這才松了一口氣。

隨著溫氏一起來的，還有伯母崔氏，聰明伶俐的白茶還把鸚鵡阿貴都一起帶過來了，如此，蘇意卿這里又熱鬧了起來，反而開始嫌棄起謝楚河，把他趕出去理軍務了。

再過了兩天，鎮南王妃也到了株州。如今的鎮南王妃是黎黎，因藍安圖在株州戰場上了重傷，黎黎不放心夫君，特地從貴州城趕來照顧。

不過，等黎黎到了株州，藍安圖已經漸漸開始好轉起來了。

黎黎左右閑著無事，便過來陪著蘇意卿。

一起來的還有趙長盛的夫人唐氏。

這位唐氏是唐博遠的嫡，頗有乃父風范，據說一手弓馬功夫很是了得，和趙長盛吵架的時候，會拿著大刀殺得趙長盛滿院子竄，趙長盛被夫人管得服服帖帖，雖然后院鶯鶯燕燕眾多，但大約也就過個眼癮，他有七個孩子，都是唐氏生下的。

是的，七個孩子，單就這點來說，唐氏是當之無愧的行家里手，所以，一聽說大將軍夫人有了孕，就上門了，務必要將的經驗傾囊相授。

幾個人湊在一屋子，加上一只多話的鸚鵡，簡直是呱噪得不行。

唐氏看著蘇意卿的肚子，斷然道：“這絕對是個小子。”

蘇意卿虛心請教：“連大夫都說如今月份還小，看不太出來呢，唐姐姐是怎麼知道的？”

唐氏眉飛舞：“看看夫人這肚子尖尖的，行舉止姿勢利落，肯定懷著個小子，還有，聽說夫人最近胃口大好，那只有小子才這麼能吃，夫人你放心，我生了六個男娃一個娃，看得準準的，沒有一回錯過。”

轉過頭去問鎮南王妃：“王妃，你說是吧。”

黎黎如今已經長大人了，百越族的子眉眼濃艷深邃，量高挑健，完全不復時怯的模樣，只有脾氣還是和當年一樣的溫順和，歪著頭想了想，頷首道：“好像唐姐姐說得不錯，我生過四個孩兒，也確實如此。”

只生過三個的崔氏和兩個的溫氏表示們沒有置疑的權力。

大抵每個孕婦生育之前，親眷們都會津津有味地猜測男，不管對錯，總是樂此不疲。

鸚鵡拍著翅膀呱呱大：“小子、小子，是個小子。”

溫氏笑罵道：“可不得了，連扁畜生都學會溜須拍馬了。”

只有蘇意卿不太高興，哀怨地看著大家：“你們小點聲，若是個閨呢，聽見了要生氣了。”

唐氏從善如流，立即改口：“閨也好啊，若生得和夫人一般，花朵似的，那可太招人了。”

溫氏忍不住：“那可不，不能像卿卿，我家卿卿也就這張臉能看了，腦子是一團草包，若是娃娃像一樣笨，可糟糕了，還是像婿好。”

蘇意卿氣死了：“說什麼，娘，閨要是長得像爹，那還能看嗎，那麼兇神惡煞的一張臉，將來要嫁不出去了。”

唐氏掩著笑：“大將軍的兒，還怕嫁不出去，將來不知道多人排著隊來求呢，夫人，來，若是閨，喏，我家六個小子，你要是看得上，隨便挑。”

正說笑著，蘇意卿忽然哎呦了一聲。

眾人都唬了一跳。

溫氏張地道：“怎麼了？怎麼了？”

蘇意卿低下頭，輕輕地了自己的肚子：“它了，它好像踢了我一下。”

唐氏笑的：“算起日子，快五個月了，差不多該彈起來了，到了后面，它會在你肚子里使勁折騰呢，你等著吧，可好玩了。”

黎黎跟著笑道：“偏就這會兒開始了，我想，大約真的是個男娃娃吧，聽你們說他是閨，不樂意了。”

這邊說著，蘇意卿覺得肚子里面又了一下，不駭笑：“喲，說得和真的似的，它又了，敢是在聽我們說話呢。”

溫氏喜滋滋地道：“如今開始起來了，再過五個月就要生了，我盼了這麼多年，終于要當一回外祖母了，我等這一天可等太久了。”

崔氏在旁邊笑得有些勉強：“這可真好，當初母親就說過，卿卿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果然如此。”

溫氏知道崔氏又想起了被關押在京都大牢里的蘇意嫻，不由自悔失言，忙抓住了崔氏的手，安道：“孩子們都是有福氣的，你莫要擔心，將來總有一家人團聚的一天。”

蘇意卿亦勸道：“伯娘您莫著急，五姐姐如今沒有消息就是好的，可見無恙，若有機會，我謝郎遣人去京都打聽看看。”

崔氏忙又把愁容掩下去：“好端端的，提這個做什麼，卿卿你別想太多，如今就你肚子里的孩子最要，旁的事都放一邊去，不要管它。”

因著蘇意卿的饞，這案上現在擺滿了松子核仁等零兒，那只鸚鵡也賊得很，眼見著眾人沒留意了，飛了過來，一頭扎到那松子堆里頭去，一陣猛磕。

還是白茶發現了，一掌拍了過去：“作死的東西，夫人的吃食，你也敢，要是大將軍知道了，你都要拔了。”

鸚鵡呱呱著，逃了開去，小爪子里還揪著兩把松子不放。把眾人逗得都笑了起來。

一派和樂晏晏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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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男猜猜看，永恒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