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孩子都是嘉看著長大的，教養都極好，見到蕭桓過去，十分妥帖地行了禮，又遞給了他一個網兜，拉著他一起玩耍。

　蕭桓一開始還有些放不開，但看到人家這麼熱心，有些不好意思地遞了糖食過去，幾個孩子一分食，立馬便了起來。

　嘉遠遠地看著他們玩鬧，心頭的一塊巨石總算移了開，站到了一棵壯的柳樹下打算遮遮蔭。

　可是腳步一，后的牡丹花叢里卻移出個人影。

　“好久不見，嘉公主。”白從霜微微一福，住了。

　剛剛還在勸桓哥兒，可是一到自己上，一想起自己和皇兄的那些見不得的關系，再看到眼前這位可能為皇后的人，又忍不住想退避，稍稍側了：“白姑娘有什麼事嗎？”

　“這邊有些嘈雜，公主可否移步對面的水榭一敘？”

　態度見的親近，越發嘉有些疑心。

　白從霜見微微凝眉的樣子，這才吐了一：“是有關您的婚事，太后娘娘我先來談談您的口風，這里人多眼雜，萬一別人聽到可就不好了。”

　的婚事，為什麼要白從霜開口？

　嘉心里發，朝著花圃看了一眼，桓哥兒正和那些孩子玩的起興，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頭。

　快走幾步移到了水榭，白從霜這才不賣關子，有些親熱地開口：“是這樣的，太后娘娘最近在為您尋一門親事，恰好我的長兄進宮拜見，娘娘一打眼，覺著你們二人頗為合適，于是便我先來問問您覺得如何？”

　的長兄？

　嘉猛然攥了手，腦海中出現了一張頹靡的臉，國宴的時候曾經遠遠地見過一面，記不清面容了，只是那眼神約還記得人不舒服。

　“大公子不是已經娶妻了嗎？”嘉忍不住問，怎麼說也是一個公主，總不能讓做妾吧？

　白從霜聽著的語氣笑了笑：“誤會誤會，白家哪敢公主做妾？我長兄的確娶過妻，但長嫂已經去世一年了，正室之位一直空缺著。”

　那意思是做續弦？

　可這位大公子的年紀如果沒推算錯的話，大約大了十歲還有余。聽說是個有名的紈绔子，日里眠花宿柳，放浪形骸，如今竟把主意打到上來了嗎？

　還沒卑微到這種地步。

　嘉斂了眉，平靜地推拒道：“多謝娘娘好意，也多謝大公子抬，只是嘉暫無婚嫁之意，怕是要辜負二位的好意了。”

　說實在的，要不是兄長像了魔一樣日里惦念著這個災星，白從霜又怎麼會愿曾經出這樣卑賤的人踏他們白府做妻。

　可這樣的恩典竟然還被回拒，白從霜當下微微有些不快，諷了一句：“公主，我們白家是累世的簪纓世家，真錯過這一樁，您可就再難尋到這樣的婚事了。”

　深宅大院里的腌臜事兒未必就比皇宮中的，嘉抿著仍是不松口：“嘉確無此意。”

　白從霜從前是京中一等一的貴，了宮后又得太后庇佑，從未遭過人當面這樣徹底的回拒，當下便變了臉，抬出太后來，可話還未說出口，對面的花圃里忽傳來了一聲嚎啕。

　嘉猛然回過頭去，這才發現方才趁著們說話的時候，花圃那邊不知何時已經打起來了，遠遠地看見桓哥兒新換的藍綢小褂被在地上，匆忙下了臺階快步朝那里走去。

　“你們在干什麼，快松手！”焦急地斥了一聲。

　可那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正打的火熱，完全無視的話，原先的幾個孩子都已經遠遠地避到了一邊。

　嘉仔細看了眼，才發現那掐著桓哥兒脖子的正是五皇子。

　蕭盈怎麼會過來了。

　嘉略略一想，便明白他一定是跟著白從霜過來的，看著桓哥兒被按在地上的樣子，又愧疚又心疼，怒斥了一旁干看著的太監：“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拉開！”

　可一聽見聲音，蕭盈惡狠狠地了一聲：“誰敢！”

　那眼睛白珠子多，黑珠子，看著沒有皇子的雍容，反倒有幾分亡命之徒的樣子。

　小太監們大約是見的多了，連忙退后不敢去拉，嘉亦是有些古怪。

　眼看著他手又要掐桓哥兒的脖子，嘉顧不得許多，親自上了前去擋在他前：“你做什麼，你是要當眾殺人嗎！”

　可蕭盈年紀已經不小，平日里跋扈慣了，便是嘉親自過來，他也毫不放在眼里，翻著眼白反過來還要拿頭來撞。

　嘉心里一悚，連忙閃一避，蕭盈一個趔趄沒撞到，反倒自己栽倒在了地上，額頭一磕，瞬間便鼓起了一個大包。

　他了額，一鮮紅的順著他的太流了下來，登時便愈發狠戾，指著嘉大吼道：“你敢推我？”

　明明是他自己撞人不才摔倒，怎麼反了推的了？

　嘉護著桓哥兒，只是平靜地陳述事實：“眾人都看著呢，五皇子你不要倒打一耙。”

　蕭盈大約是做慣了這種事，當下揚了揚下：“就是你推的，他們都看見了，不信你問，你如果不向我賠禮，我就要去告訴母后，讓來罰你！”

　他說著，一個個地走過那些小太監面前，眾人紛紛低了頭，喏喏地稱是。

　他邊的那個嬤嬤也不分青紅，一臉兇相地看著：“嘉公主，您怎麼能傷害五皇子呢？”

　晚到一步的白從霜更是連問都不問，張口就指責：“公主，你一個已經及笄的大人，這般欺負一個小孩子實在是令人不恥！”

　嘉被他們一唱一和攪和的又生氣又想笑，干脆不再理會，只是俯著檢查了一番桓哥兒：“沒事吧？”

　桓哥兒新換的服上滿是泥水，頭發也被扯的糟糟的，臉頰上，脖頸上還有掐痕，整個人一副又驚恐又害怕的樣子，躲著不讓看。

　嘉沒想到只是眼神離開了片刻竟會出這麼大的事，心中也滿是愧疚，細聲細氣的安他：“是姐姐不好，姐姐下次不會再離開了，一定會好好看著你。”

　可蕭桓一聽見還有下次，登時便愈發害怕，抱著頭蜷一團，細聲地尖。

　“沒下次了，沒下次了……”嘉連忙改口，沒想到自己的好意會刺激到他犯病，擔心的上前想抱住他哄一哄，然而一靠近，卻被他一把推了開，后腰撞到了柳樹突出的樹干上，疼的輕輕了一聲。

　一旁的蕭盈看見他們姐弟這幅狼狽的樣子，拍著手直好：“傻子，雜.種！你們活該，我要回去告訴母后去，讓來懲罰你們！”

　嘉眼見著他要反咬一口，忍不住想去攔下，可一走，腰上一陣陣的疼，不得不扶著樹站著歇一會兒。

　蕭盈見了不但不怕，反倒有些興，幾個太監跟都跟不上，眼看著他要沖出花圃的時候，前面忽然多出一個人，他一頭撞了上去，又撞到了傷后仰著跌了回去。

　兩次疊加，撞的他又疼又怒，正張著口準備大罵，可一睜眼看清來人，頓時便嚇的消了聲，仿佛凍住了一樣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皇帝皺著眉看了一眼大氅沾著的跡，厭惡的徑直解了開丟在了地上，又了手，才冷冷地看著他：“怎麼，又想惡人先告狀？”

　他說話一貫簡潔，但短短幾個字便對剛才混的一切做出了判定。

　蕭盈看著他來的方向，才發現他方才一直站在上方的欄桿，把一切盡收眼底，當下再不敢胡說，連忙跪在地上求饒：“皇兄，是臣弟做錯了，臣弟……臣弟只是氣不過而已……”

　“氣不過，你有什麼可氣的？”

　皇帝淡淡地掃了周圍一眼，遠遠地看見扶著柳樹站著，服下擺上還沾著些泥跡，眉頭不由得皺了起。

　“臣弟是被那個小雜.種絆了一下才忍不住回手，臣弟不是故意……”

　“雜種？”

　他的話沒說完，皇帝像是發現了什麼可笑的事，忽然笑了一聲。

　明明是在笑，但他的笑聲里卻著掩不住的諷刺和冷意，蕭盈猛然抬起頭，有些驚異地看著他。

　一旁的白從霜亦是有些不平靜，溫著聲開口勸道：“陛下，五皇子年紀還小，興許是被碎的小太監教壞了幾句，等從霜回去稟給太后，一定會重重地罰這些口無遮攔的奴才們。”

　五皇子是做主帶出來的，他閉剛解，落了水還沒好，萬一又被罰了，實在沒法跟太后代。

　蕭盈也趁機求饒：“對，對，都是他們教我的，我沒有這個意思……”

　“他們教的？”皇帝俯著視線，一掃過那張尖猴腮的臉，臉沉的像暴雨前的天空一般，“朕看你是說謊，不見棺材不掉淚，簡直是心腸狠毒，不堪大用的鼠輩！”

　他一字一句，極為用力，不啻毀了他的未來。

　眾人皆是一驚，蕭盈更是臉煞白，可皇帝卻沉著聲又吩咐了一句：“來人，把他送去慎刑司，讓張寶善好好審一審！“

　白從霜一聽要將皇子送去慎刑司，立馬便跪了下來：“陛下，萬萬不可，五皇子的病還沒好，不了這麼折騰，請您念在太后的面子上饒過他吧。”

　“母后那邊有朕在。”皇帝沉著臉，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冷冷地轉向，“表妹，你既這麼關心他，連問都不問就維護他，你不如也跟著他一起去一趟？”

　白從霜一聽他連自己也罰，臉頓時便白了下來，連忙搖頭：“從霜也是太過心急了才誤會了，嘉公主，是從霜的不是，從霜向您賠罪了。”

　說著，從未有過的恭敬的對著嘉道歉。

　皇兄這樣未免太過明顯了些，嘉有些不安，便沒多計較，抿著點了點頭。

　太監們見狀都不敢吭聲，不顧五皇子的哭鬧，拉著他便朝著慎刑司走去，白從霜亦覺得沒臉，也灰溜溜地回了萬壽宮。

　花園里頓時散了干凈，只有桓哥兒還在有些害怕地抱著膝。

　嘉實在是愧疚，盡管有些腰疼，還是一點點挪了過去，想安安他。

　可是被最親的人傷害到的刺激遠比尋常人更甚，一靠近，桓哥兒便又驚嚇地瑟著，甚至了手想要推。

　皇帝一把將拉了過來，才免得被傷到。

　“別管他！”他臉似有不悅。

　嘉被他的手抵著，后腰乍痛，輕輕了口氣，皇帝才松了開，擰著眉看了一眼：“傷到哪兒了，怎麼疼這個樣子？”

　但嘉現在分毫沒有心思去管上的傷，掙著他的手，想要去看看桓哥兒。

　可一轉頭，桓哥兒便哭的更慘，的更厲害，得也忍不住想哭，不得已只好又轉了回去，掩著面有些委屈。

　皇帝看著好心沒好報還惹得一委屈的樣子，頓了片刻，雙手不自覺地將摟住，著的背放低了聲音：“那就別管他了，跟朕回去看一看腰上的傷。”

　嘉一聽他要帶走，紅著眼圈輕輕地推拒：“不行，桓哥兒這樣我怎麼能放心的下。”

　一個在哭，兩個也在哭，哭的人頭疼。

　皇帝狠不下心斥責懷里的這個，便冷著臉朝著那地上的人訓斥了一聲：“別哭了，再哭朕就把你也丟到慎刑司去！”

　他的聲音格外嚴厲，連嘉聽著都有些害怕，生怕會嚇到桓哥兒，連忙轉過想去安他。

　可神奇的是，膽子一貫很小，現在連都不許靠近的桓哥兒被這聲音一斥，卻立馬停了下來。

　他愣愣地看了一會兒，了眼，待看清眼前人上明黃的服后，大約是長久以來地懼怕定了，乖巧地向他行了個禮，突然安靜了下來。

　嘉有些驚訝，眼淚瞬時便止住了。

　皇帝大約也沒想到這個孩子會那麼聽他的話，稍有些不自在，聲音也沒那麼嚴肅：“還算懂禮數，那便起來吧。”

　他說完，看也不看，便攬著的腰，要帶回去。

　嘉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可桓哥兒這樣，又實在教不了他，電火石之間，目在兩人之間逡巡了片刻，依從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皇兄，讓桓哥兒也跟著過去，你今晚教教他改改脾氣好不好？”

　皇帝微微挑眉，反問了一句：“讓朕教他，你就不怕朕弄死他？”

　嘉搖了搖頭，要是想殺他們，他早就手了。

　何況以他的高傲，他大抵是不屑的。

　被他磋磨了這些天，嘉算是明白了，他這麼說不過是想索些實際的好罷了。

　四周的人皆低著頭，桓哥兒也垂著頭不吭聲，被無奈，嘉只得在沒人看到的一面紅著臉湊過去耳語了一句。

　皇帝著的腰，輕輕咳了一聲，才終于松了口：“那便跟著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