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他有些太好了。”

　明明是自己母親退婚, 還要來合歡宮給擺臉。

　為了自己一己之私，在婚宴給天劍宗弟子下毒。

　樁樁件件，沒有毫為考量之。

　然而哪怕如此, 卻還要護著他。

　謝長寂看著, 等一個理由, 花向晚看著火堆噼里啪啦, 神溫和：“他打小就喜歡跟著我。”

　謝長寂聽到這話，目平穩, 花向晚語氣里帶了幾分回憶：“小時候, 合歡宮還是西境最強盛宗門，他和秦云、秦云裳兩姐妹都送來求學，那時候他還是個小胖子, 又懶又饞，來合歡宮訓艱辛, 他總是躲著哭。我看他可憐，有時候就會半夜給他點包子加餐。”

　“可惜他天賦一般，三宮主里, 他是最不起眼的，大家總是說他不行，說久了, 他脾氣越來越大，但在我面前卻是一直收斂著。后來長大，等到十八歲我離開西境, 走之前他來送我，他突然問我, 說他母親已經開始考慮婚事，想讓他問問我, 能不能和我親。我那時沒這個心思，自然是一口回絕。他又和我說，他母親說了，以我的份位置，西境除了他，沒有合適的人。”

　“然后呢？”

　謝長寂見停住，花向晚一笑：“我當時怎麼可能被這種理由說服？以我的天賦，以合歡宮的位置，我想要誰，還需要看份？我不需要聯姻，所以我拒絕了他，去了云萊。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有一天，合歡宮會傾覆，我會一無所有，而這個時候，我倒在泊里，唯一來的，只有他。”

　聽著這話，謝長寂說不出話。他靜靜看著，覺間梗了什麼。

　這段過往他聽過許多次，但每聽一次，他都覺得疼。

　比他這兩百年過的每一次傷，歷過的每一次劫，都覺得疼。

　“后來等我醒過來，鳴鸞宮要求把合歡宮降為九宗，”花向晚淡淡說著過去，“西境每個宗門，每降一級，能拿到的資源數量就會大減。合歡宮本就重創，當時若是降為九宗，要再恢復就更難了。魔主不同意，但所有人都想他，唯一只有清，在大殿上力排眾議，說要娶我，清樂宮與合歡宮聯姻，保證合歡宮一百年，恢復匹配三宮的實力。為此他差點被清樂宮奪了主的位置，好在他母親最后還是放他回來。”

　“這兩百年，他雖然有時有些任，但大多時候都在關照我。此番退婚，也是他不在，他為我去找修復金丹的靈嬰子，誰知此時魔主出了事，他母親趁機退婚，我本來堅持等他試試，但后來，秦云來找我，說我拖累了他。”

　花向晚說著，懷中溫清上一僵，好似沒有察覺，繼續說著。

　“我已經拖累他兩百年了，不想再連累他。所以去天劍宗求親，沒想到會把你帶回來。”

　花向晚抬眼看向謝長寂，面上帶了幾分歉意，“他回來見我婚，一時失了理智，這也難免，你別同他一般見識，我們既然親了，我便會一心一意待你。只是說……”花向晚抿了抿，低低出聲：“他畢竟是我生命里最特別那個人，還你允許，讓我心里放著他。”

　“啪”一聲木炭炸開的輕響，謝長寂平靜看著面前有些陌生的子。

　花向晚似是知道他不會同意，微微垂頭，嘆了口，輕輕拉開溫清的手，將他放在一旁，給他蓋上了被子。

　轉頭看旁邊一直站著的謝長寂：“你先睡吧。”

　謝長寂在兩人上巡視一圈，平靜道：“你不好，你睡床，我替他守。”

　花向晚見謝長寂堅持，回頭看了一眼溫清，見溫清此刻似乎還沒醒，便站起來，頗為客氣道了句：“麻煩你了。”

　說著，走到床上，背對著兩人躺下，借著被子遮掩，取了一方手帕，面無表把溫清握過的手里里外外了個干凈。

　謝長寂看著地上的溫清，過了片刻，垂眸坐到溫清側。

　他漠然看著火堆，火焰在他眼睛里跳躍，忽高忽低，明明滅滅。

　而溫清背對著謝長寂和花向晚，悄無聲息起拳頭。

　三人各懷心思睡了一夜，溫清傷重，等到第二日清醒時，他便看花向晚和謝長寂都已經穿戴好。

　謝長寂正在收拾東西，花向晚坐在火邊，將一方手帕放在火堆里，看著手帕在火舌卷。

　溫清疑看了一眼花向晚的作，坐起來：“阿晚，你這是做什麼？”

　“哦，”花向晚抬頭笑笑，“手帕臟了，我給它燒了。”

　說著，神頗為溫和，很是關心：“你傷勢如何？”

　“好上許多了。”

　溫清點頭，花向晚遲疑片刻，想了想，只道：“你……是來找令的？”

　其實這話無需多問，都是魔主試煉的參與者，兩人一起出現在這里，必然是為了同一個目標。

　溫清沉默下來，花向晚想了想，只道：“你是為了秦云吧？”

　秦云和他同為魔主試煉之人，兩人定親，必然是他們部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他過來，自然是為了秦云。

　聽到這話，溫清急急出聲：“不是，阿晚，我是為了……”

　他一說，便立刻意識到謝長寂在旁邊，他聲音僵住，沒有繼續說下去。

　謝長寂收拾好東西，轉頭看向花向晚，平靜道：“走吧。”

　花向晚點點頭，也沒多說，站起，頗有些憾：“清，你我既然立場不同，那就不同行了。”

　說著，花向晚便朝著謝長寂走去，溫清臉一白，急道：“阿晚，我同你一起！”

　花向晚頓住腳步，滿臉遲疑：“我救你已經是越界，再繼續糾纏……”

　說著，看了一眼謝長寂。

　這一眼讓溫清咬牙。

　看謝長寂做什麼？

　了婚，便是連同行都算越界了嗎？

　可想到昨夜，他已經失態，便克制住緒，冷靜談判：“我有尋龍盤，神山乃清樂地界最大的山脈，你沒有方向，繼續找下去沒有結果。而且，”溫清看著花向晚，語氣中帶了幾分懇求，“阿晚，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巫禮叛變，他又傷，如今神山不知道還潛伏著試煉者，如果離開他們，他無法絕對保證自己安全。

　聽到這話，花向晚思量片刻，點了點頭，終于道：“好，那你與我們一起走吧。”

　溫清聞言便有了喜，花向晚看了一眼外面：“那你現下知道要怎麼走嗎？”

　溫清沒說話，算了算時辰，隨后道：“再等一刻鐘，我便可以用尋龍盤確認方向。”

　“為何要等一刻鐘？”

　花向晚好奇，溫清笑了笑：“阿晚有所不知，尋龍盤每日只能在晨巳界時使用一次，每次據你所在的位置，顯示一次方向。”

　花向晚明了，點了點頭，干脆坐了回來，思索著追問：“那你們就是靠著尋龍盤來的云盛鎮？”

　“時間急，來不及靠尋龍盤每日指路，”溫清搖了搖頭，“林綠畢竟是清樂宮中人，我們對世極為了解，所以直接來的云盛鎮。”

　溫清說起這個，一時有些尷尬，遲疑片刻，開口道歉：“阿晚，對不起……我當初安排進合歡宮，沒想對你做什麼。我只是……只是太想知道你所有消息……”

　“你不用多做解釋，”花向晚又看了一眼坐到旁邊來的謝長寂，面上有些躲閃，“都過去了。”

　這句“都過去了”說得溫清心頭發，謝長寂見兩人你來我往說著舊事，平靜出聲：“來了云盛鎮后，你去了林家？”

　花向晚一聽，立刻轉頭看著溫清，滿眼詢問。

　溫清見花向晚目挪回來，心里稍稍舒服些，他覺花向晚眼里都是自己，忍不住想讓多停留一會兒，點頭道：“是，我領著冥和巫禮等人一起去的林家。林家滅門案當時是驚了道宗，道宗立刻過去作法，隨即封府，就等著兇手再回去。但兇手一直沒再出現，我去的時候，林家還保持著二十年的樣子，府里我查看過，沒什麼奇怪，唯一只有一件事——”

　“何事？”

　花向晚出聲追問，溫清猶豫片刻，他看了一眼花向晚清澈信任的眼神，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幅畫。

　“阿晚，”溫清笑著招手，“你坐過來看。”

　花向晚沒有多想，起坐到溫清旁，看溫清打開了畫卷。

　這幅畫溫清已經看過許多遍，他對畫不甚興趣，反而瞟了一眼對面端坐著的謝長寂。

　謝長寂神淡淡，看不出喜怒，察覺溫清目，他抬眼看過去，就見兩人挨得很近，溫清笑了笑，終于將目挪到畫上，同花向晚詳細解釋：“這幅畫，是林家當年家主與他夫人親時的畫像。”

　花向晚沒出聲。

　這幅畫上是兩個人，男子面容英俊，笑容溫和，他懷里抱著一個子，子穿著嫁，攬著他的脖子，一雙被遮著，如同魚尾一般垂落地面，看上去比尋常子高上許多。

　畫面中，兩人出一種超乎普通夫妻的恩，但詭異的是，畫中子，沒有臉。

　“不止這一幅畫。”

　溫清看著花向晚認真的神，繼續告知：“他府里所有畫，都沒有這位夫人的臉，而我詢問了當年查辦此案的員，他告訴我，當年二十多尸中，有一尸沒有剖心，那就是這位夫人。而且，這位夫人被發現時，靜靜躺在床上，兵沖進去，一開門，就化作飛灰，消失了。”

　“灰？”花向晚扭頭，“道宗的人怎麼說？”

　“道宗的人到的太晚，”溫清搖頭，“沒查出什麼來。但我懷疑，當年他們看到的那一所謂‘夫人的尸’，并不是這位夫人，而是巫蠱宗的紙片人，或者是傀儡宗的傀儡。”

　花向晚倒也贊這個意見，思忱著：“而畫上人的面容都沒有留下，或許也是因為，這位夫人還用著這張臉，不想讓人看見這張臉。”

　“還活著。”

　謝長寂總結，花向晚點頭，思索著方才溫清給出的所有信息。

　溫清算了算時辰，見時間差不多，收起畫，從乾坤袋中取出尋龍盤。

　尋龍盤是一個龍形羅盤，花向晚看見羅盤，出好奇之，忍不住抬眼看溫清：“清，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溫清見花向晚對尋龍盤興趣，主遞過去，“小心，別傷著自己。”

　尋龍盤雕刻得極為致，有許多尖銳之，花向晚頗為癡迷看著尋龍盤，緩緩拂過尋龍盤每一寸細節。

　得太過認真，龍上有一片逆鱗都未曾注意，逆鱗鋒利劃過指腹，水瞬間流出，滴落在在尋龍盤上。

　花向晚作一頓，溫清急急握住的手指，忙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對不起，”花向晚趕道歉，“我沒注意……”

　“到時辰了。”

　謝長寂提醒，溫清這才反應過來，現下最重要的就是問路，錯過這個時辰又要等一天。

　他放開花向晚的手，也來不及羅盤上的，忙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滴被靈力包裹的，滴尋龍盤中，隨即口中誦念有詞，閉上眼睛。

　謝長寂走到花向晚邊，握住的手，靈力灌之中，花向晚催靈力愈合傷口，轉頭看向旁邊施法的溫清。

　謝長寂不說話，他低著頭，用手拂過方才被溫清握過的地方，認認真真，仿佛是在拭什麼臟東西。

　等了一會兒，尋龍盤亮起來，藍在羅盤上亮起，了一針，指向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