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愿意做牛做馬……”

子聲音干啞得厲害, 又夾雜著哭聲, 陸季遲聽不清說了什麼, 只能大致上分辨出是在道謝。

“呃，你先起來吧, 別哭了……”

王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無措, 陸季遲不知道這鬧的是哪一出，挑眉走了上去。

“九哥？”

這大兄弟不會是遇上什麼賣葬父，以相許的狗事件了吧？

“十一弟！”聽到陸季遲的聲音, 王頓時眼睛一亮，兩步繞了過來, “你可算回來了！”

陸季遲看了那子一眼：“發生什麼事了？”

“這姑娘說自己是那位姓嚴的老人家的兒……”

王飛快地把事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原來這子竟是嚴老頭相依為命的獨生兒。殺手上門那日，正好出門買東西去了, 因此躲過了一劫。至于眼下為什麼會在這里, 一是為了謝恩，二據說是因為父親死后沒人庇護，險些遭到惡人凌辱，這才不得已求到了這里來，想要謀一條出路。

“貴人救了我爹, 又把殺害我爹的兇手都抓了起來, 還給我爹收尸下葬, 我無以為報，愿意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報答貴人……”子轉朝陸季遲連磕了兩個頭，聲音依然低啞得厲害, 咬字卻清晰了許多，“只求貴人不要趕我走，我什麼都會做，什麼都可以做的！”

說完抬起頭，出了一雙紅腫的淚眼和一張哪怕蒼白憔悴得厲害，卻也難掩姿的臉蛋。

這樣的長相，難怪會引來地流氓的覬覦。

但大概是因為看多了那種說是做牛做馬，其實是想以相許的狗劇，陸季遲并不是很想留下，畢竟他也好，王也好，都是有媳婦的人了。

只是這里是王的府邸，一開始求的又是王，陸季遲也不好越過王說什麼，便朝他看了一眼。

王顯然也不是很想留下，神猶猶豫豫的，不過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突然又問道：“你剛剛說你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了？”

子一怔，忙點頭：“我與我爹是幾年前逃荒逃到這里來的，我娘和其他幾個兄弟姐妹都在半路上死了。”

一雙眼睛再次紅了起來，“要不是實在沒有去了，我也不敢厚賴著貴人……”

“那你就先留下來吧。”

王說完就讓人把這名喚嚴語的姑娘帶下去安置了。

陸季遲角了，提醒道：“你就不怕別有居心？”

“啊？”王茫然地看向他，“什麼居心？”

“……”

人家姑娘什麼都還沒干，陸季遲也不好胡給扣帽子，只是看這哥哥蠢蠢的樣子，到底有些不放心，便讓魏一刀帶人去仔細地查了查那姑娘。

結果并沒有什麼問題。

說的都是實話，也確實是險些被賊人污了清白，才會跟著陸季遲派去幫爹下葬的那幾個人回了王別院。

陸季遲放了心，又聽王說留下是為了給諸葛秀秀當個丫鬟，也省得到時候路上不方便，就不再說什麼了。

諸葛秀秀一個農家，邊自然是沒有伺候起居的丫鬟的，可進京這一路上時間不短，同行的又只有一個姑娘家，沒個人幫著肯定是不行的。

王是個天天呆在田埂上的糙漢，別院里一溜仆子大娘，本沒幾個丫鬟，就是有那麼一兩個，也都是拖家帶口的，不方便跟著他進京。因此他本來是準備新買個丫鬟給諸葛秀秀帶上的，如今有了這個嚴語，倒也不需要再另外去買了。

事就這麼定了下來，陸季遲又和王商量了一下明天啟程回京的事，這便回屋睡覺了。

然而大概是一想到回京之后就可以娶媳婦了心里太興，他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竟是怎麼都睡不著。

又想到靈芝的事還沒有著落，陸季遲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準備去看看王睡了沒，順便問問這件事的進展以及后續安排——雖然機會渺茫，但多個人多份力量，再加上淮南這邊氣候潤，多奇花異草，不試試他沒法死心。

這麼想著，他就穿好外出了門。

夜漆黑，只有一彎月掛在天空中，散發著清冷的幽。秋夜的風已經染上寒意，這麼一吹，本就沒什麼睡意的陸季遲腦袋就更加清醒了。

王還沒有親，不需要陸季遲避諱什麼，便將他安排在了主院里。雖然所住的屋子與他所住的主屋不是特別近，但也不遠，因此陸季遲沿著長廊沒走一會兒就走到了。

主屋燈還亮著，看來這便宜哥哥還沒睡。

只是剛要上前，就見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什麼的，陸季遲頓時就愣了一下。

“夜深了，殿下不必相送，請回吧。”

一個穿著深斗篷的人從屋里走了出來，昏黃的火從門里出，落在他臉上，照得那張本就白的娃娃臉越發顯小了幾分。

章旌！

他怎麼會在這里？！

陸季遲一愣，下意識往后一步躲進了長廊轉角的影。

“行吧，那你路上小心點。”王似乎和章旌很，憨笑了一下說，“對了，明天我就要回京了，你接下來要是有什麼事兒，就來找元叔，他都會告訴你的。”

“是，”章旌也笑了，“幸有殿下相助，不然我這趟差事辦得可不會那麼順利。”

“什麼相助不相助的，咱們都是幫皇兄辦事的，本來就是一伙兒的，何況我來這里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麼。”王說到最后，有些慨地嘆了口氣，“你好好干，不要讓皇兄失就行。”

“我一定竭盡全力，替陛下除掉這些深埋在我大周的毒瘤。”

章旌說著沖王作了個揖，之后就踏著夜離開了。

王看著他的背影撓撓頭，也跟著回了屋。

留下陸季遲看著越發幽深的夜，默默地把膝蓋獻給了遠在京城的大佬哥哥。

之前他就覺得王一個堂堂王爺千里迢迢跑到淮南來種田有點奇怪，但王打小就對農耕之事深有興趣，再加上淮南確實土壤沃，是個種地的好地方，因此他也沒有多想。可如今一看，王會選擇來淮州發展，分明就是昭寧帝示意的。

至于目的，自然是暗中觀察，搜集報，以便來日將后背之人一網打盡。

這是一個布了將近三年的局，而布局那會兒，昭寧帝才剛登基不久。

……只想給大佬點煙。

還有王，看著憨憨愣愣的，其實也是個大智若愚的，不然能把間諜的活兒干得滴水不，連他都沒有發現？

都不是一般人啊。

陸季遲暗嘖幾聲，轉回屋了。

這些天他行的時候并沒有發現王有參與，章旌也沒有為這事兒找過王，這說明水患一事王也是知之不多的，他這些年在調查的，應該是那些幕后黑手的事。

而這些跟陸季遲無關，他自然不會去手。

***

因為昨晚沒睡好的原因，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陸季遲神有點萎靡。

王見了有點擔心，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眼睛里滿滿的都是關心，陸季遲看得心里一暖，笑了起來，隨即面上云淡風輕，其實嘚瑟極了地說：“沒有不舒服，就是這不是要回京娶媳婦了麼，高興的，沒睡好。”

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娶上媳婦的王：“……”

羨慕。

羨慕得想哭。

陸季遲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對我好點，到時候我幫你。”

王那雙小鹿般清澈，和面容長相一點都不符合的眼睛頓時就亮了：“你是我弟弟，就算你不幫我，我也會對你好的。不過嘿嘿……十一弟要是能幫我，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的憨和純不是裝出來的，所以非常能蒙人，陸季遲有些明白昭寧帝為什麼會把那麼個特殊任務給他了。又見這便宜哥哥著手一臉期待，他笑嘖兩聲，忍不住調侃道：“真的這麼喜歡人家姑娘啊？”

王黑臉一紅：“秀秀可好了……”

“有多好？”

“特別特別好。”

“特別特別好是多好？”

“就是……”

“咳，殿下，”突然響起的聲打斷了王的話，他回頭一看，就見諸葛秀秀臉蛋紅紅地背著個小包袱從外頭走了進來，“我來了。”

說完向兄弟倆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

“自家人不必這麼多禮。”

陸季遲笑瞇瞇的一句話，讓諸葛秀秀眼睛猛地一亮，心里也猛地松了口氣。

自家人什麼的，這位晉王殿下是認可了？

王也很高興，看看弟弟又看看心上人，嘿嘿傻笑個不停。

……這實在是有點辣眼睛。陸季遲看不下去了，想起昨晚的事，便轉移話題道：“對了，靈芝的事，九哥那里可有進展？”

說到這里王的笑就停了下來：“還沒有，不過你放心，我已經代他們繼續找了，到時候一有消息就會……”

“你們要找靈芝？”

看著突然出聲的諸葛秀秀，陸季遲一愣，下意識點頭：“是。”

“那你們應該去北夏找呀，”諸葛秀秀眨眼說，“靈芝只有北夏才有，我們大周是沒有的。不過它在北夏不靈芝，而火菇。”

陸季遲吃驚地看著，許久方才一個激靈回過神：“此言當真？！”

“當然是真的，”諸葛秀秀點頭，似乎不大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激，“我和我爹以前去北夏尋花種的時候見過一次，不過這東西珍貴的，不大常見，只有富貴人家才可能用得起。”

富貴人家什麼的……還能有比北夏王更富貴的麼！

陸季遲當即就坐不住了，喜上眉梢地沖諸葛秀秀道了聲謝就回屋給宇文競寫信去了。

——我要娶老婆了，快來喝喜酒啊！記得帶上賀禮，別的不要，就要你們那個什麼火菇阿喂！

作者有話要說：

宇文競：……你就說說你和那些平時不聯系，結婚之前卻突然給人發支付寶賬號的人有什麼區別吧(ノ｀Д)ノ

陸季遲：區別就是我帥啊︿(￣︶￣)︿